联妙书俊——评楹联协会大家联墨作品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天，当时的中国楹联学会会长魏传统先生对我说：“中国楹联学会多学问家，如马萧萧、常江、顾平旦、曾保泉诸位，都是满腹诗书的学问家。”


我生有幸，在魏老的引导下，步入联苑，有机会向魏老，向魏老说到的马萧萧、常江等几位学问家学习，向人才济济的联苑的一大批学问家学习。


看到在楹联界一大批优秀人才的努力下，中国楹联事业欣欣向荣，常常踏地放歌，唱一腔喜悦。


近日读到高宝庆先生的《楹联书法学概论》，大受启发。高先生的贡献是历史性的，他以上下两册60余万字说联说书，第一次以较大篇幅较系统地就楹联书法学进行了论述。在北京大学谷向阳先生《中国楹联学概论》研讨会上，颇有作为的楹联书法家陈联合先生的一段演讲，引起了我心中的共鸣。他说，楹联和书法互为载体，密不可分，楹联弘扬了书法，书法也弘扬了楹联。陈联合的楹联书法互为载体、互为弘扬说，引我想到古往今来楹联的表达。


梁章钜以孟昶“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这一楹联最古，他提出这一观点，不仅有着他的考究，还有着他老师纪晓岚的考究。纪是学问大家，占据着得天独厚的资料，曾作为《四库全书》总编纂官，将清乾隆前的文史百科典籍囊括入书，纪昀的考究应当有着相当大的可信程度。纪梁认为，“余庆、长春”联是孟昶因辛寅逊题桃符版于寝门的词不大工整，自己动笔写下这一幅楹联。孟昶之前，对语多多，尤其唐代，中国五言七言古今体诗都步入高峰，出现了许多对语。


对联一经撰就，除印书传播，有以书法书就，悬之于楹柱，挂之于厅堂，刻之于竹木，铸之于铜铁，既作欣赏，又有许多别样的用途。楹联一词，《辞源》的注为：“后世题联于楹柱，故名。”


题于楹柱的对联即楹联，把楹联和书法紧紧的联在一起了。


对联，书法，一对伴侣。书法之于对联，既使对联锦上添花，使对联大放光彩，又扩大了对联的使用范围。对联之于书法，如才子得配佳人，相得益彰。


当前的中国楹联界，佳偶倍出，楹联学会的领导层，就有许多联书双俊的英才。


中国楹联学会的名誉会长马萧萧先生，德艺双馨。就才艺而论，他多才多艺。我有一联赠马老云：“一笔诗书画，三刀隶篆真。”上联说他诗书画兼修，下联说他在篆刻方面功夫独到。以联艺而论，马老的名声，叮当作响。联艺之水准，则是秀于联林的一株大树。许多年前，我应金盾出版社之邀，编撰《实用对联三千副》一书，收了马老题万里长城联：“登万里长城，览万里江山，欲乘万里东风，破万里浪；访千秋胜迹，温千秋历史，当创千秋大业，立千秋功。”气贯千秋，磅礴万里。马老的书法，长于行书。从审美风格上看，行书，风行雨散，润色开花，行云流水，秾纤间出，是各类书体中“最为风流者也”，最适于抒情达性。马老的行书，多作行楷，兼有行草。从审美风格来看，用“行云流水”四字来阐述马老行书的风格特点，应当是较为妥切的。行书之美，是一种动态美，即刘熙载所说的“简而动”的美。马老的行书，俱道适往，宛然天成。观马老的行书，常常如观一溪流水，缓缓流淌，行其所当行，止于所不得不止。马老有一自撰自书联云：“拥案书香醉，倚窗剑气横。”从书法上说，这是一幅极具特色的行草作品。布局讲究对字规矩，结体雄健。通观全篇，气酣墨足，点划精致，“书”、“醉”、“倚”、“气”几字，以勾、挑、牵丝加强点划呼应，使点划之间脉络相通，意气流动，增加了灵动，加强了呼应。这是马老的一副自题联，上联言书，下联言剑，意气双论。马老一生，酷爱读书，他究竟读过几车书，我不知道。同马老交往，能明显地感知到他的饱学，能明显的感知到他那醉人的书香味。联中所指剑气，应是壮志，应是雄健，应是侠胆，应是才气，马老自是此中强者。古人有以剑气指才华，联中的“剑气横”，应当是一种自信，是一种客观的表达。


初识孟繁锦先生，是在湖北黄梅的五代会上。对于他的较多了解，则是在他出任中楹会会长之后。他曾多年任军委空军文化部部长，是全军文化部长中的佼佼者，他卓越的文化工作领导才能和为文为书深厚的艺术功底，在中会会长这个岗位上得到较好的发挥。楹联事业这几年的较快发展，我以为应当说一句：感谢孟繁锦和众多楹联家们的不懈努力！孟繁锦的书法隶草双修，都具有较高的水平。他的书法集中有一本由沈鹏题签的《孟繁锦隶书千字文》，有着汉隶深深影响的痕迹，法度森严，风格刚劲雄健，古厚之气甚浓。草隶相较，我尤爱他的草书。他送我一幅他自撰自书联：“心向浮云知进退，名随野草任枯荣。”这幅联，我在中楹会办公室见过，刻在两块木板上，红底金字，颇为壮观。繁锦告诉我，这是他几年前从文化部长岗位上退下来时写的。淡泊名利，含着我心无愧的深意。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民，此生无憾矣！意境好，对仗工稳，平仄精当，佳联也！以他见长的狂草书就，就笔法而论：提按起倒，圆笔流畅，“浮云”之“云”字，飞动游走，给人情驰神游之趣。牵丝萦带，随势生形。“进退”之“退”字，那走之，粗放潇洒，离意尽包。“野草”之“野”字，盘曲收缩，以避板滞。“野草”之“草”，向下两竖，放逸生奇。欣赏这幅狂草对联，我们能看出，繁锦已得狂草书法之妙：纵横驰骤，奔腾飞扬，笔势疾速，结构简省。


刘育新先生较早参加中国楹联学会，并进入学会领导层工作。我对他的认识乃至熟悉并成为好朋友，已经有许多年了。对育新的印象，较深刻的有两点，一是笔底颇有功夫，二是有着关东汉子的大气和热情。他在“知天命”后作小说，创作了《古街》、《临界》、《天狼》等长篇小说，还创作了一些中、短篇小说。读他的小说，长知识。他长于书画、陶瓷等项鉴赏，走进他的小说，在他的引领下漫步书画、陶瓷等艺术长廊，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一件件艺术品的解说，使人得许多美的享受。育新勤于书法，据说他是九岁开始学习书法的，童子功加上几十年的努力，成就了一笔好字。他在书法上的成就，首先在隶书，其隶书，横向取势，方劲古拙。由隶而改攻章草，登上了章草的一处高地。前不久，他写了一幅章草书法作品送我。六尺巨幅上，写着《三国演义》的开篇语，从“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到“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上下左右，字里行间，真气内充。站在这幅作品前，我被一股强劲的情感之流所掀动，于巨幅之中感到某种由生命蒸腾而来的浩渺，咀嚼出深厚的文化蕴籍。育新在楹联上的功夫也日渐深厚，他近撰一联：“阅世成文，苦中作乐；积功为艺，忙里偷闲。”合联律，意亦好。古人有语云：人情练达即文章。能读懂人世沧桑，并取心得为文，自会入木三分。以人间沧桑为文，自是一件苦事，苦中之乐，在于有回味的心得，在于创作的成功，在于一吐为快。博艺，在于约己，在于积跬步，在于寸阴是竞，在于一以贯之，忙里偷闲自然是少不了的。作者把阅世成文、积功为艺两件大事，轻松化入苦中作乐、忙里偷闲，构思之巧，令人叹服。育新以他擅长的章草来表现这副对联，布局整齐，结体简朴，笔法古雅。董其昌《画禅室随笔》中说：“字之巧处在用笔，尤在用墨。”我们知道，章草是隶书过渡到今草的过渡书体，这幅章草联中，“积”、“成”、“文”字捺笔，“艺”、“作”字钩笔，“苦”、“乐”字点笔，波脚出笔，“为”字圆折，“忙”字方折，中锋使转，顺势而下，保留隶意明显得当。墨用浓墨，颇见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