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斌:荷韵

        作者:李熙斌2021-01-27 08:50:37 来源:美术报

        喜爱自然花卉的我,对荷花情有独钟,常画荷。

        我尤喜爱湘籍大师齐白石画的荷,相比张大千画中之荷,另有千秋。或含苞或绽放的荷花,像一支支喇叭昂然向上,浸染着百年画坛的墨香,盛极而不衰。他画的荷更儒雅,墨彩斑烂,荷莲浮动,其傲然挺拔的身姿,透露了湖湘美术大师的一腔热血,敢为人先的独创和果敢。

        在幽幽溢出的墨香里,我仿佛看到,远古时代一个晨雾缭绕的清晨,有一片湖泊,野生荷花开得如火如荼,密密匝匝似乎要铺到水天相接的地方。它们倒映湖水中,如烟如梦。采荷人撑一杆长篙驾一叶扁舟,误入藕花深处,一群鸬鹚或野鸭,惊觉后掠水腾空飞向湖滩。一朵荷穿透千年的风霜,依然朱颜不改,依然亭亭玉立,依然清纯如水。据中国科学院地质生物专家考证:荷是冰期以前的古老植物,和水杉、银杏、中国鹅掌楸,同属未被冰期的冰川噬吞而幸存的孑遗植物的代表,在我国多处发现存在两种荷花的孢粉化石。

        仲夏,我和几位画友,去107国道旁的湖南省郴州市北湖区郴江街道办事处的村组荷花山庄赏荷。太阳、月亮、星星轮流照看着这片荷塘,如初生婴儿般小荷无拘无束地舒展开双臂,毫无心机地沐浴清香的风,明亮的雨,嬉乐的鱼……在轮回的季节里,它渐渐地从浅浅的嫩绿变成深绿,然后褪尽铅华,在荷塘演绎一个粉色、绿色、青色濡染于一体的梦。没有风时,在水下阳光空隙,无数的粉色和绿色形成一点又一点、一片又一片晶莹的、多层次的、令人无法言喻的静美。当清风徐来或骤雨来临之际,它又会在变幻莫测的缤纷色彩而洒满荷塘。荷塘中的每一支清荷,它的每一片叶,每一朵花,每一个含苞待放的蓓蕾,在艺术家眼里,都有着各自的故事: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日日夜夜,朝朝暮暮,都有颇显个性的笔墨,都有自己的风节和情愫。

        在阳光下的荷千姿百态,四时观荷,可谓美妙之极,新奇之极,读荷、写荷、画荷,重而复之,由眼中之荷,变为胸中之荷,再变为画中之荷,抒荷塘诗境。然而,画家和游人,心境不同,审美观各异,往往赏荷收获差异截然。也许因为游人的疏离,是因为自己生活中没有欢乐,只有惆怅,因而没有发现荷塘花叶相依,层红叠翠,风恋荷动,圆莲泻珠,鸟掠蝶舞,野趣横生。也许因为游人为自己生计又要忙碌奔波,虽如愿以偿来荷塘赏荷,尔后大所失望,因而忘却满池荷花释放其独有的自然魅力和人文底蕴。每当这种时候,我感觉到眼前的荷花,不仅仅是一池荷花,而是一位艺术家尽情抒写绘出的一幅绵长的荷花水墨画。人们可透过荷塘透过荷花,去发现去感悟生活中某些犹知未知的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生活现实中无法否认,现代物质文明以吞噬传统为壮身的营养。这便使我们在乐于物欲满足中的同时,也时常对传统的毁亡心生不安,心生内疚、心生焦虑。而荷池中幽远依附传统的悠悠美韵,便成了心灵抚慰,或心灵补偿,或心灵救赎。

        因为看多了水泥广厦的坚硬、冷漠,看多了令人炫目的人工斑斓,才格外对高雅的荷韵之美,对纯净清荷的自然画卷而倍感亲切,借助荷花之美去美化自己匆匆而过的那些季节。而我和画友想多看看荷,繁华凋尽之后,而留存心田的那种审美快感;想看看它金色荷茎上依然高擎着那些莲蓬;也想看看虽然碧绿落去却依然恋着它的一塘清水;亦想看看那些继远去的游人悄然而至,正痛惜着那些温柔微笑的残雪。在这时候,它会带来另一个梦境。在世事沧桑中而强劲不屈的画笔而任意挥洒自我的那幅画,那个虽然萧疏于霜雪之下,却依然保持自我依然故我的灵魂的那幅画。而画中的荷,简洁明快、笔酣墨畅,一叶一茎、一苞一花,形神兼备、生动自然。在笔墨的挥洒中通过点、线、面的书写组合,达到借形传神的绘画高度和表现佳境,从而表现出艺术家那种对人间万物的挚爱,和内心荡漾着的丰富情感世界,以及对美的追求,且历时耗心,持之以恒,奋斗终身。

        于是,我们相约在冬日初雪之后天晴日,又来看荷花。荷池中一枝枝荷茎擎着一团雪。这是一枝枝历尽风霜渐渐老去却依然存在的残荷。那些依然伫立于寒风中,昂首于雪中,匍匐于冰下的残荷,不也是一种美吗?从盛开的荷,到凋零的荷,它都在世人面前展示着从外形之美升华到灵与肉之美的整个过程。在人们的眼里,荷韵之美,是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衰老的。我眼前的荷,像一幅水墨画《荷韵》,梦里呈现常听到月色拂动清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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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静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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