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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核实中..2009-09-05 15:04:30 来源:网络
意境这一概念,在我国文艺史上有过漫长的孕育发展的过程。艺术“境界”(或“意境”)这一术语,是在某种艺术部类发展到比较完美的水平的基础上提出来的。
“境”作为美学范畴,最早出现于王昌龄的《诗格》。他把“境”与“象”对举,有时又把“境”与“象”连用。王昌龄在《诗格》中把“境”分为三类:“物境”“情境”“意境”。王昌龄说诗有三境:一曰物境。“欲为山水诗,则张泉石云峰之境,极丽极秀者,神之于心,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形似。”二曰情境。“娱乐愁怨,皆张于意而处于身,然后用思,深得其情。”三曰意境。“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这三种境界中,“意境”是指自然山水的境界,“情境”是指人生经历的境界,“意境”是指内心意识的境界。王昌龄说的这个“意境”,是“境”的一种,对于艺术创造的主体来说,它和其他两种“境”一样,都属于审美客体。而意境说的“意境”,则是一种特定的审美意象,是“意”(艺术家的情意)与“境”(王昌龄说的“物境”“情境”“意境”)的契合。皎然《诗议》中说:“夫境象非一,虚实难明。”又《诗式》中有《取境》一节,说:“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成篇之后,观其气貌,有似等闲,不思而得,此高手也。”皎然还把“境”和“情”联系起来,说:“诗情缘境发。”(《秋日遥和卢使君游何山寺宿上人房论涅经义》)就是说,审美情感是由“境”引发的。皎然之后刘禹锡认为诗歌创作“境生于象外”。显然皎然对“境”的理解与刘禹锡是一致的。最早在美学意义上用“象外”这个词的是南朝的谢赫。他在《古画品录》中说:“若拘以体物,则未见精粹;若取之象外,方厌膏腴,可谓微妙也。”
谢赫的“取之象外”直接引发了唐代美学中的“境”的范畴。唐代美学家讲的“境”或“象外”,也不是指“意”,而仍然是“象”。“象外”,就是说,不是某种有限的“象”,而是突破有限的形象的某种无限的“象”,是虚实结合的“象”。这种“象”,司空图称之为“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并且引戴叔伦的话“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来加以形容。这种“象”,也就是庄子所谓“象罔”,也就是“境”。所以,“取境”和“取象”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总之,“象”与“境”(“象外之象”)的区别,在于“象”是某种孤立的、有限的物象,而“境”则是大自然或人生的整幅图景。“境”不仅包括“象”,而且包括“象”外的虚空。“境”不是一草一木一花一果,而是元气流动的造化自然。以上是对意境作一简短的阐述。有关“意境”这一美学命题的论述还很多,说法不一,不再例举了。
那么,山水画的“意境”由何而来呢?我们试从张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美学观点引申,并展开关于山水画“意境”的讨论。从初步意义上看,山水画审美“意境”的构造就是主观和客观的高度融合和统一,也正是在“心”和“物”相互融合和统一的基础上才会有山水审美“意境”的产生。宗白华说:“艺术家以心灵映射万象,代山川而言,他所表现的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构成艺术之所以为艺术的“意境”,正是“心”与“物”相互作用的过程。
早在唐代,由于山水画的创作日趋成熟,山水画家们对山水“意境”的追求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审美趋向。虽然“意境”这个美学范畴,只是在诗歌美学中出现过,但这并不意味着唐代书画美学家对“意境”的美学本质缺乏深刻的认识。其实,唐代绘画美学已经提出了“境”这个范畴,如张就把他的绘画美学论著称之为“绘境”,张彦远也提出过“性与境会”的观点。可以说唐代书画美学和诗歌美学对“意境”的分析和认识是同步并行的。再如山水画的“意境”在荆浩的《笔法记》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和发展。提出了“度物象而取其真”“气者,心随笔运,取象不惑。思者,删拨大要,凝想形物。景者,制度时因,搜妙创真。”“山水之象,气势相生。放逸不失真元气象。气象幽妙,俱得其元,动用逸常,深不可测”等美学观点,都是对山水“意境”之审美内涵的极为深刻的概括。把“气”的概念和山水审美创造的整个“取象”过程相联系,强调画家主观之“气”“心”对客观之“真”(“象”)的融合和统一,“思”与“景”的融合和统一。不仅如此,“气象”更是“物象”“形物”与“气”“源”的融合和统一,更是“有形”(象)与“无形”(气)、实景与虚境的融合统一。这种意境(“气象”)的内涵已经不是单凭“思”和“景”“心”和“象”等概念就能加以规范的了,因为“意象”(“气象”)是对“思”和“景”“心”和“象”的突破和超越,或者说,山水画意境的构造由于包含“气”(“心”),从而通向了宇宙本体(“道”)深远幽妙的境界。
到宋元时期,郭熙对山水画意境特征作了进一步考察。郭熙说:“春山烟云连绵人欣欣,夏山嘉木繁阴人坦坦,秋山明净摇落人肃肃,冬山昏霾翳塞人寂寂。看此画令人生此意,如真在此山中,此画之景外意也。见青烟白道而思行,见平川落照而思望,见幽人山客而思居,见岩扃泉石而思游。看此画令人起此心,如将真即其处,此画之意妙也。”(《林泉高致·山川训》)所谓“景外意”,“意外妙”,就是唐代李嗣真所说的“画外有情”,朱景玄所说的“无形”,张怀所说的“玄妙之意”和“幽深之理”,也就是荆浩所说的“真元气象”和“气象幽妙”。概言之,郭熙正是从审美鉴赏的角度深刻揭示了山水画的意境本质,即对有限物象(“景”)的突破,对无限境界(“妙”)的展示。
郭熙还以“三远”(“平远”“高远”“深远”)这些更加具体的概念来分析和说明山水画意境三种不同类型的构造。他说山有三远:“自山下而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高远之色清明,深远之色重晦,平远之色有明有晦。高势之势突兀,深远之意重叠,平远之意冲融而缥缥缈缈。其人物之在三远也,高远者明,深远者细碎,平远者冲澹。明者不短,细碎者不长,冲澹者不大。此三远也。”(《林泉高致·山川训》)郭熙的“远”的美学概念,是对山水画意境那种通向宇宙本体无限境界特征的一个很好的概括。郭熙对山水画“远”的意境构造考察还和他关于山水画形式美构造的思想是联系的。与李成和李澄叟一样,郭熙也十分重视山水画的形式美,如他对山水画中的“山石”“草木”“烟云”“亭榭”“渔钓”的高下安排、大小比例、深浅关系都作了相当细致的分析和规定。但是郭熙并不是孤立地看待形式美问题,而是把形式美的构造提升到山水画意境创造的高度来加以考察。在他看来,形式美的构造从根本上讲是为了表现山水画的意境,而意境的创造只有通过形式美的构造才能够真正得到实现。
郭熙在谈到山水画“高远”意境的形式美构造时说:“山欲高,尽出之则不高,烟霞锁其腰则高矣。山欲远,尽出之则不远,掩映断其派则远矣。盖山尽出。不惟无秀拔之高,兼何异画碓嘴?水尽出,不惟无盘折之远,何异画蚯蚓?”(《林泉高致·山川训》)这就是说,要想表现出一种“高远”的意境,画面上“山”的形式构造就不能“尽出”,而必须使“烟霞锁其腰”。同样,“水”的形式构造也不能“尽出”,而必须“掩映断其派”。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秀拔”“盘折”“清明”“突兀”的气势和境界,或者说,才能表现出无限“高远”的意境。
郭熙在谈到山水画“平远”意境的形式美构造时则说:“正面溪山林木,盘折委曲,铺设其景而来,不厌其祥,所以足人目之近寻也。旁边平远,峤岭重叠,钩连缥缈而去,不厌其远,所以极人目之旷望也。远山无皴,远水无波,远人无目,非无也,如无耳。”(《林泉高致·山川训》)
这就是说,要想表现出一种“平远”的意境,画面近景(“溪山林木”)的形式构造必须翔实和富有变化(“盘折委曲”)。相反,远景(“峤岭重叠”)的形式构造必须做到虚旷和简略概括,所谓“远山无皴,远水无波,远人无目”。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钩连缥缈而去”“冲融而缥缥缈缈”的气象和境界,或者说,才能表现出极目无限的“平远”意境。应该说,形式美构造属于山水画意境创造中的“实”的方面,而“远”的表现则属于山水画意境创造中的“虚”的方面。这种虚实关系在山水画意境创造中并不是对立的,而是相互转化和统一的。形式美构造中的具体物象正是在“虚”的背景衬托下才显现为“实”;“远”的表现则在“实”的形式美构造中才展示为“虚”,才展示为层层推出的无限境界。很显然,郭熙的论述大大丰富和发展了山水画绘画美学的意境理论。所以依老学之言,贯人、地、天、道,自然为一气而通之者,“意境”也。这里将山水画“意境”中的“思”“景”“气”“象”“虚”“实”……之审美特征一以贯之,会而通之,系以统之者,唯“意境”而已。
参考文献:
[1]《中国美学思想史》敏泽著,第一、三卷,齐鲁书社,1987年7月第1版
[2]《中国古代画论》潘运告编著,湖南美术出版社,2002年11月第1版
[3]《中国美学史大纲》叶朗著,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11月第1版
[4]《中国美学史资料选编》(北京大学哲学系美学教研室编)上下两册,中华书局,19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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