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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核实中..2010-01-15 13:54:32 来源:网络
性灵,性之发为情,灵应是灵慧。人性是相通的,最个人化的生命欲求,包含着最普遍的人性欲求。古代的生活已灰飞烟灭,但他们创作的心性的文字、艺术,却能超越时空,打动今天人的心;灵慧是识见,是“悟”,是迥异于人的机智慧黠。我相信任何一个人性未泯的人都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性灵。
晚明反理学杰出斗士李贽曾提出“童心”说:“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苟童心常存,则道理不行,闻见不立,无时不文,无人不文,无一样创制体格文字而非文者。”(《童心说》)后又有同时期的新文学领袖袁中郎提出“性灵说”,袁中郎24岁时前往麻城向李贽问学,李贽用人性论反对理学,用个性解放反对“存天理、灭人欲”,用怀疑论反对“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李贽的看法,使袁中郎茅塞顿开,此后,中郎人生哲学、诗文理论无不受到李贽的影响。袁中郎“性灵说”《叙小修诗》:“弟小修诗……大都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流出,不肯下笔。有时情与境会顷刻千言,如水东注,令人夺魂。其间有佳处,亦有疵处。佳处自不必言,即疵处亦多本色独造语。然余则极喜其疵处,而所谓佳者,尚不能以粉饰蹈袭为恨,以为未能脱尽近代文人习气故也。”
在国画的实际观照、创作中,我认为自然与趣味的境界、意趣,应当是国画最重要、最高的美学创作本质规律。文学的“性灵”与艺术的自然、趣味之间思想上的渊源,是中国文化背景之下的各类门科的自然融会贯通,是不期然而然的。
“自然”,是老子学说中最高的概念,《老子》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论述,泛言之,“自然”就是“道”的源头。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说:“夫失于自然而后神,失于神而后妙,失于妙而后精,精之病,而成谨细。自然者为上品之上,神者为上品之中,妙者为上品之下,精者为中品之上,谨而细者为中品之中。”自然天成,不带丝毫的人工斧凿痕迹,是一切文艺作品的止境。自然当不是专指质朴,也可以包括“浓丽”、“野逸”、“狂放”、“平淡”、“秀润”等等。但这个“浓丽”应是“自然浓丽”,这个“野逸”是“自然野逸”。一句话,一切都要达到“自然”。“自然”也不是废除雕镂藻饰,艺术是需要有渐悟升华过程的,但苦心经营、最后的归宿仍应是自然。
“趣味”,谢赫《古画品录》评戴逵绘画:“情韵连绵,风趣巧拔。”清人张潮说:“才必兼乎趣而始化。”齐白石谈艺:“不似之似,天趣自然。”石鲁也曾说:“趣”字是一个“走”一个“取”,组在一起就是取了就走。画没有“趣”,谁喜欢,谁要啊!趣味是比自然更主观的、可视的,是绘画创作中最关键处,最见一个画家的灵慧高低的。
具体到古代画家的作品,五代石恪的画,无拘无束、笔墨放逸、粗犷简率,不专规矩;南宋梁楷的画,简括削劲,剔尽冗繁痕迹,喷薄而出。米友仁的画,横点林泉幽壑、烟云雨雾溟蒙烟润。牧溪的画,意简墨灵、不饰雕凿、随性而出,笔境意境灵奇自然。玉涧的画,笔墨简减恣率,墨彩浓淡交融,以虚代实、意境清逸。徐渭的画,逸气豪发、狂野不羁,随兴所至,笔墨淋漓……以上这些画家都有共同特点:以意取形,下笔势如风雨,随性所至,任心所成,不求形似求生韵的自然趣味。
无论前贤抑或我们的许多前辈,在中国画的实践与理论总结中,都特别强调“性灵”的至关重要。在我跟随李世南先生的十年当中,不但亲身体会到先生创作时的状态,而且先生几乎把“性灵”的发挥看作是一幅作品成败的关键。他说:“只有从心底自自然然流淌出来的才是真实的感情。一笔一墨,乃至物体的形态、画面的形式,甚至纸上落下的一滴淡墨,溅出的几点墨汁,都成为画上不可或缺的表情。”“有感觉的笔墨才有生命,有生命,画则活。死抠的画,抠得再到位,也是死蛇一条。”“我们的许多创新是借助于外来的,不知道‘佛在心中’的道理,我常常说,世界上没有一个相同的指纹,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那么,只要你把自己真实的袒露出来,剥开你的胸膛,捧出你鲜活的心,做回你自己,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新, 自然也就不期而新了”。
因此,先生在作画时,常说要忘掉古人、洋人、今人,进入忘我、无我的状态,让笔墨像血液一样汩汩地流淌。作画写字一定要自自然然,动真性情,自己都不激动,作品怎么能打动别人呢?先生进一步认为“笔墨是心迹的物化。任何对笔墨的执着恰恰是背离了笔墨。当你不再执着于恒常不变的笔墨,你才会发现无限宽广的天地,你的心性才会在无拘无束的挥洒中真实地显现”。
国画的技巧到材质其实也都是最见性灵趣味的。首先是用笔,用笔讲究的就是笔性。没有笔性画出来的画就如泛黄的一条死鱼。材质,笔,古人云“惟笔软则奇怪生焉”,毛笔作为一种工具,在表现上具有其他任何种类的笔所不能比拟的丰富性。柔软所决定的特性,使毛笔可以表现出笔形的富有特质的方圆曲直、笔画的粗细长短、笔质的肥瘦光毛、笔性的刚柔巧拙和笔显起伏;而执笔的搦管捻管,运笔的无限变化,达到外夺造化天工、内取灵台方寸的性灵的境界。墨,清透温润,沉着有古雅气,不似丙烯黑色颜料,贼光四射。墨一直是国画最重要的造型主色。唐代有张彦远说墨分五色,现代有黄宾虹“七墨说”(即是浓墨、淡墨、破墨、泼墨、渍[积]墨、焦墨、宿墨)。通过水墨的变化来表现物象的向背、凹凸等形象的变化,同时又通过墨线的轻重、疏密变化来表现画面的节奏和韵律,更有用纯泼墨来表现的,如王洽、梁楷、石恪等,以及宋以后提倡的“水墨为上”的水墨画。用墨来体现中国文化精神是中国画特有的。宣纸,性润腴柔,遇水墨变化瑰丽未测,可谓至性至灵。
既然道理已经说得这么明了了,那么我们且来看看当今的画坛又是个什么状况,真是让人一片茫然。现在的很多国画,或死守主题性、或一味求大、或奴颜婢膝泥古媚西、或矫饰做态等等,比比皆是。这些画都有一个通病,缺少从画家心底流淌的真感情,缺“写”,缺直抒性灵。今日画坛这样的状况,原因是旧的陋习没有铲除,又陷到新的误区,是掌握话语权者的功利目的,是观赏者的惯性等造成的。而现在许多争论:笔墨等于零、回归传统、走向现代、民族性、世界性、现代性等等也又根本解决不了“怎么画”的问题。这些争论都只是隔靴搔痒。只有重视性灵,一切问题才能迎刃而解,中国画才能走出目前的困境。
当下的意识形态、已变得荒寥的工业化时代背景,使文人知识分子画家们感到人生天地间,无可依凭,他们受到巨大的冲击,以至于其中不少文人的价值标准发生了变化,随波逐流去了。一个画人的性灵失去、荒芜是可怕的。现在画坛是重制作、重设计之时,守住自己内心的净洁,不依傍权势、仰人鼻息,护持性灵,该是中国画人多么重要的操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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