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弃"笔墨",何异泯灭"中国画"!

        作者:核实中..2010-01-22 12:23:35 来源:网络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中国画坛风云际会,百家峰起,主要形成了壁垒分明的两大艺术思潮:一种是主张以西画技法和观念(有的还夹杂进工艺性的特技手段)来改造中国画,创制新样式,使之现代化,我称之为"外打进";另一种则主张以中国画内在因素之演变发展,适度借鉴外来艺术,持其特有的民族艺术形式,重视笔墨,走向世界,我称之为"内打出"。
        对中国画的推陈出新,我力主"内打出",明确提出:"中国画应该姓中","中国画之美就美在笔墨","中西绘画两者之间必须保持距离"。
        我之所以有如此明确的观念和立场,其根?其源?悉数来是黄宾虹。
        黄宾虹通今古之变,承上启下,继往开来,坚持笔墨精神,是导引中国画走康庄大道的一面旗帜,中国画的优秀传统这根红线,到今天还是历史地挂在黄宾虹身上。
        宾虹先生除精研绘事外,对考古、书艺、印学、诗文、鉴赏、教育和编纂出版,无不精湛卓越,尤其对山水画及理论,更是博大精心,光照一代,其对"笔墨精神"的阐发大逾前人,科学地总结了中国画,保卫了中国画,发展了中国画。
        中国画源远流长,数千年来自成体系,其民族精神的凝聚,民族文化的积淀,异常丰厚,异常精深,其最显著的特征特色,就是形成了中国画所独具的笔墨精神,实乃民族内质的遗传基因,也是画家美学艺思的心灵迹化,她呈现着中华民族的素质内美,绝不能以简单的技法视之,这是应该高度重视、慎重对待和深入研究的。
        "笔墨"一词一向被视为中国画的艺思和技法的总称,甚至视作中国画的代名词。揭示书画同源,中国画是"写"出来的。旅美老画家王己千告诉我:海外人士认为"笔墨"本身就是艺术,有相对的独立的美。他们组织"笔迹学"研究机构来探讨"笔墨美"。黄宾虹说:中国画"面目屡变而精神不移"。这"精神"就是指"笔墨"精神。历代中国画大手笔,作画 无不重"写",还力主将三代铜器的凿款、汉代石刻画像与玺印线条融入图画。黄宾虹把清代道光、咸丰年间金石学保留融入中国画,认为这是中国画从式微走向中兴的时期。确是超人的独一卓见。
        对用笔与用墨早在魏晋南北朝期间,顾恺之、宗炳、王微已有论述,对"笔墨"在创作中起决定性作用,到唐代出现强烈的敏感。阎立本、李思训、吴道子、张萱、卢鸿、王维、郑虔、张璪、王墨等,在创作实践中对创制"笔墨美"大有建树,使之综合上升到理论地位,晚唐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应运而生,出色地完成了历史任务。
        五代两宋,笔墨精神大拓,荆浩"笔有四势,筋、肉、骨、气"之说开其端。北宋郭熙在用笔上提出"斡淡"、"擦"、"渲"、"刷"、"捽"、"擢"、"点"、"渍"、"分"、"衬"、"疏";在用墨上提出"浓"、"焦"、"宿"、"退"、"埃"诸说,进一步丰富了笔墨。至元代,对笔墨精神又有伸展,赵孟頫重申"书画同源"要旨,黄公望以草籀奇字之法入画,进一步深化了笔墨精神的品位。明末董其昌,倡言"南北宗",标举文人画,对"笔墨"有精到的阐述,第一个使中国画的"笔墨"进入抽象境地,步入自由王国。无怪乎"四王"顶礼,"四僧"膜拜,董其昌是继张彦远之后第二次总结了中国画的笔墨观。
        第三次总结中国画"笔墨"问题落在黄宾虹身上。黄宾虹画主内美,一直紧紧抓抓住笔墨要核,从不含糊,从不退缩,他早在上海美专任教时,于校刊《葱岭》上写道:"何谓气韵?气韵之生,由于笔墨,用笔用墨未明其法,则气韵无由显露",说"国画民族性,非笔墨之中无所见"(自题山水)。他揭示"诗中有画,妙在诗旨;画先于书,诀在书法。"他还形象地分析"凡山,其力无不下压,而气则莫不上宣,故《说文》曰:'山,宣也。'吾以此为写字这势,笔欲下而气转上,故能无垂不缩。凡水,虽黄河从天而下,其流万曲,其势莫不准乎平,故《说文》曰:'水,准也。'吾以此为写字之勒,运笔欲平,故逆入平出。"从理论上来讲笔墨要道极有说服力。黄氏五笔七墨九水之说,论者众矣,吾不赘述。行文至此,我想到四十年前江东老画师贺天健的一席话:笔墨技法中勾、勒、皴、擦、斡、渲、擢、破、泼、积、渍、点、染、晕、浓、淡、干、湿、毛、光……,诸多能耐,现代画家是否懂得?是否捏得起这十八般武器?我看,有些人不单不会使用,连懂还没弄懂,学了一些外国画技法回来,就想来改造中国画,真是大言不惭。说要和传统断绝关系,你根本和传统没有交上关系,断什么啊!贺老还教导我如何在山水画上使用"斡",说要耐心,不能偷工减料,"斡淡"之法敷用十数遍,画面才会出现华润、浑厚,有滋湿而嫣美的鲜活感。他叹息有些人挂"创新"招牌,依靠一点洋技术撑场面,尽失传统精华,祖宗都忘掉了,还侈言什么创作"新中国画"?
        吴湖帆生前明确主张:"人之好坏在性情之中,画之好坏在即在笔墨之内,决非门外汉能识得。"又说:"不论写山水、人物、花卉、翎毛、走兽、树石、蔬果、鳞介、草虫,一律要记住'四不',即是不可像照相,不可像漫画,不可像夷画,不可以'做'出来。"
        前辈画人,语重心长,值得我们沉思。
        中国画的"笔"和"墨",即使从技法中讲也是互为表里,笔是墨之经,墨是笔之纬,作者运笔布墨,笔有笔性、笔势、笔趣、;墨有墨性、墨气、墨趣、均有个性,因人而异。笔墨具有内在的艺术规律,同样处在不断发展和变革中。石涛曾说"笔墨当随时代"我鉴于当今美术界现状,曾经提醒一句"随时代而不忘笔墨"。
        忆溯八十代间,全国掀起一股强劲的"改革中国画"的声浪,美术界中不少中青年大声叫喊:中国画已经"危机四伏"、"末日来临"。矛盾冲突的焦点是还要不要几千年来的中国画传统?还要不要笔墨?有人了当痛快:"革新中国画首先要革掉这根毛笔"。有的提出折衷方案:"把中国画视作保留画种,像昆曲一样养一批人,听任自生自灭"。有个"好心人",说"把中国画像人力车一样送进博物馆当作历史文物庋藏就可以了"。也有人同情感叹:"当代中国画家对中国画本身的痛苦思虑,要比任何时代的任何画家都来得深重,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作为最后一批幸运儿,带着从传统的大山上下来的自足情怀,把我们推到中国绘画的最后边缘。"这三个人总算幸运,在中国绘画史的走向里觅到了狭窄方寸,有个立足之地,其他人只好在"边缘"外望洋兴叹。明言之,中国画要"寿终正寝"了。
        但中国画没有衰退,坚持具有笔墨精神的中国画还在步历史的足音前进,两年开一次年会的黄宾虹研究会,是最重视笔墨的一个民间艺术社团,参加的人越来越多,今年开的是第七届年会。"树欲静而风不息"。前几年,吴冠中氏提出"笔墨等于零"的主张,挑起了和张仃氏的论战,全国各报刊文章纷纷,黄宾虹研究会七届年会很自然的也环绕着笔墨展开热烈讨论。
        记得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和唐云先生议及:何以有不少外国留学回来的中国画家,总是对中国画的笔墨看不顺眼,嫌它"保守"、"落后",总想用洋技法改造中国画?唐云说:这不奇怪,因为他们手里有一点洋技法,后来也想用宣纸画中国画,可根本没有功力在 "笔墨"上和老画家抗衡,只好说这种葡萄是酸的。我也请教过沈子丞老画家。沈老说:现在大专美校的教学权大都掌握在外国归来的留学生手里,实际上只懂得一些洋技法和观念,中国民族绘画,尤其是"笔墨",博大精深,他们如何弄得清楚,加上先入为主,更不易进入笔墨的堂奥。无怪他们要把"中国画"改名为"彩墨画"。近阅《徐州商报·丹青引》,上有贺成写的《著名画家亚明访谈录》中,有一段亚明说的话:"中国画的笔墨问题,没有什么可讨论,有的人不会笔墨,不懂笔墨,当然不要笔墨了。这是无知的表现。"(1999年5月18日第五期)说得一针见血。
        关于吴冠中先生"笔墨等于零"之说,是去年从上海《文汇报》上看到一则新闻报导,说他和张仃先生展开一场辩论,我因未读到吴先生原文,一直未投入讨论,最近读了原文,始明究竟。此文不长,读了几遍。逐条和吴先生展开论争的,已经有好多篇文章了,我不想投入,我感到吴先生似乎把笔墨仅仅当作一种技法、一种手段,甚至贬低到"笔墨只是奴才",无怪乎他的结论是"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
        我看过吴冠中先生画的"中国画",画中线条,是粗细相等的外来的速写素描线条,有人说,像大蛋糕上描花捏挤出来的奶油线条;点,是五颜六色而粒子相同的工艺性的小点子,在吴冠中的画里,看不到中国画的笔墨。
        看来,在吴冠中的"中国画"里倒是近乎"笔墨等于零"。
        "外打进"一路的画,光怪陆离,颇见五花八门,却大都挂着"中国画"的招牌,择其要者有三种:(一)侧重洋技术,鼓吹洋效应的改良画,代表作者为吴冠中;(二)以工艺性手段进行画面制作的特技画,代表作者为刘国松;(三)侧重有图案和装饰味的硬笔工艺画,代表作者为丁绍光。这几类画都是淡化笔墨甚至摒弃笔墨的,尽管确有上乘上好之作,具有高的艺术品位,可毕竟不是中国画,何苦硬要贴上中国画的标签?
        南怀瑾先生对中国受西方文化的影响,有几句中肯的话:"我们接受西方文化发生的流弊、偏差、怪自己抛弃了东方固有文化宝藏,自毁精神堡垒所得的应有惩罚。"(致答日本朋友一封公开信)
        对中国画的继承发展,我的观点有24个字:"源不可忘,流不可断,继承有绪,发展有律,借鉴有度,出新有据"。

      Processed in 0.162(s)   63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