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居”里的漫画家——不老的丁聪

        作者:核实中..2009-11-12 11:32:31 来源:网络

        眼前这位执着于于书山画海间的老人,就是著名漫画家丁聪。掐指算来,丁聪从事漫画工作已经跨过了70个春秋,他用智慧和妙笔给这不平凡的时代留下了多少含泪带笑的写照。

        曹:丁先生您好!

        丁:你好!

        曹:每次见到你觉得都非常亲切。为什么?因为我跟你,我们两人都是圆圆的,所以你给我画的那张肖像我一直挂在我的书房里,每天看着它会想到我也会想到你。而且我的习惯跟你的爱好也比较接近,你第一是爱吃肉,第二不爱锻炼,这些好习惯我都有。所以生活当中我都把你当作我的楷模。

        丁:所以我过去老是给人那个印象:就是不爱运动、爱吃肉、怕老婆。很胖,像弥勒佛一样。而现在你看我瘦了吧!老吃肥肉,到底我也不锻炼,最近我生了一次胰腺炎病。两个月了,虽然我没有什么,但是瘦了。我这个表都松了。

        丁聪的画室不算小,但却堆满了书,人在屋里转个身好像都很困难。窗外,正对着一条很热闹的立交桥。这窗、这笔仿佛隔开了窗外的喧哗,丁聪就在他的斗室里潜心作画。

        曹:我想每个人会对你的家印象特别深,第一个是小,第二个是乱。但是你这个家,我知道有个非常气势磅礴的名字——叫山海居。我不知道山海居是怎么样一个出典?

        丁:出典就是说起来好像书堆得像山一样,海嘛,画也是一箱子一箱子。

        曹:书山画海。

        丁:其实具体你来看看像什么样子,像天天在搬家一样。而且弄得我都没法打扫,找一样东西也特别困难。那么现在已经到了我的书都找不着了。找不着书我去买一本,比我找还好。

        曹:所以我想你这个山海居可以这样理解:所有的书都是堆积如山,但你要找一样东西却是大海捞针。

        丁:就是,意思就是这个。刚才我解释不好。

        曹:丁先生,现在已经是2004年了,但是我发现你们家挂的还是1997年的年历,这是怎么回事呢?

        丁:我这儿的东西一放在这个地方以后再也不动了,它就在那里等于说安营扎寨了,而且也不再动它了。这个是美国的一个华侨给我寄来的,那么他寄给我这个,我就顺便在那个门上一挂,挂在那里就再也别动了。就是这样,所以到现在也懒得去动它。

        丁聪的父亲丁悚先生是位通过自学而出名的画家,曾在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担任第一任教务长,中国第一块漫画会的牌子就挂在了丁家的大门口。父亲当年的沙龙给少年的丁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成为丁聪踏上艺术道路的起点。

        丁:我父亲本来是画百美图,那个线描的,画漫画也是画线条的,也画月份牌,过去就是靠这个生活。我父亲画也没有(留下),就是最近在上海,我弟弟的孩子,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抠出一张画来,还是有彩色的。再一看他画的是我。

        曹:就是画的您小的时候。

        丁:再一看,是1920年。

        曹:1920年您多大?

        丁:1920年我四岁。我1916年生的,那么1920年我四岁。后来我又想起我从北大荒回来,我的儿子四岁。那个时候我还不是那么忙,我也给我儿子画过一个像,一看也是四岁的。

        曹:这巧了!可能您父亲这张画也是第一次跟媒体见面。

        丁:没见过,我都没见过。

        曹:我看过一张合成照,就是你小的时候,你儿子小的时候,你孙子小的时候。三张照片搁在一起好像分不出来,就是一个模子里边刻出来的。那就是说你父亲如果是老丁的话,你是小丁;如果你是小丁的话,这个儿子就是小小丁,那小小小丁了。

        丁:那个时候是什么呢,这种都是我父亲(影响的)。那个时候他也喜欢拍照片的,跟郎静山他们。因为画画跟照相也分不开,那么那个时候我也是跟着拍拍照片、编编画报。

        丁聪有一个很别致的笔名:小丁。从不到二十岁,一直到年近九十的今天,他一直是“小丁”。这区区五笔中自有一番旁人体察不到的情趣。

        曹: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用小丁这个笔名呢?

        丁:小丁的笔名早了,还要早。就是我开始签名写丁聪的时候,那时候的画画得很小,我丁聪两个字就占好大一块地方。我说那怎么办呢?写个什么名字?张光宇说,嗨,你就叫小丁吧!因为大家都叫我小丁,那么好了,我说我就用小丁。他说好,那这个好了,五笔,一点点。还有我过去是最小的小丁,年纪小资格也小。我说我永远是个小人物,我从来没做过官,所以我还是小丁。

        “七·七”事变至“八·一三”之间,日本军国主义的炮火改变了丁聪的思想,他的漫画创作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并决定了他以后的创作生活道路。这种与国家、民族息息相通的深厚感情,像一条红线,从此一直贯穿于丁聪的作品之中。读丁聪先生的漫画,每每都会让人产生共鸣。因为他的作品以讽刺见长,爱恨的锋芒尽现其中。丁聪认为,漫画是揭“丑”的,它有点像相声,必须反映时代。

        曹:吴祖光先生说你的画是特别有个性的,就是每一个线条、每一个造型,一看就是丁聪的,就属于是丁聪先生自己的一种个性的画。

        丁:三十年代学漫画,说实在很多都是找个外国老师,但是学着学着,你画的事情是中国的,生活习惯是中国的,搞着搞着你就会变成民族性的事。

        曹:就是风格在实践中慢慢形成。

        丁:对,是从实践中。这个是形式包括内容,你包着包着包不下了,它也就会慢慢发展,所以演变成中国人都看得懂。

        曹:所以我觉得夏(衍)公对你的漫画的评价,我觉得是非常的切中要害。就是说丁聪的漫画其实他是有一颗善良的心。但是却有一双洞察时弊的眼睛。

        丁:他抬举我!

        曹:我很喜欢这张画:鸟是好鸟,就是话多。这上款写的沈峻大姐存。黄先生写那个鸟是好鸟是指这个沈峻老师吗?

        丁:不是!就是说人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人,就是喜欢说话,喜欢出风头。就是说的这样一种人。那么我们一看到这画就大笑,那么黄永玉说你们喜欢这个是吗,他就给我们画了一个。因为沈峻喜欢他就送给沈峻。沈峻也特别的喜欢这张画。

        说到沈峻,丁聪的脸上总是流露出淡淡的满足与幸福。1956年岁末,在生活与艺术的道路上独行了40载的丁聪终于找到了携手共度后半生的伴侣,与29岁的沈峻喜结同心。那么,沈峻眼中的老顽童丁聪又是怎样的呢?

        曹:大家知道沈峻老师是您的一位贤惠的太太。

        丁:她是我的领导、家长。家全是她管的,叫我管,我乱七八糟一点水平也没有。

        曹:我觉得沈峻老师不仅是你的家长,好像是北京好多文化人的家长。

        丁:凡是我的朋友,都七老八十了。现在我们一些老头子,像杨宪益、唐瑜等都算是我的好朋友,要我去照顾他们我根本不可能。她经常讲到他们,所以我们经常聚聚会,订一个地方,那么她老在通知。

        曹:那我知道你跟沈峻老师结婚的时候,你其实那个时候年龄已经挺大了。那个时候多大岁数了?

        丁:四十。

        曹:那个时候怎么会结婚那么晚?你周围其实有很多文化界的人,有很多明星。

        丁:很多。

        曹:是都看不上她们呢,还是她们看不上您呢?

        丁:我是怕她们看不上我。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呢,脑子还是老脑筋,对男女之间什么今天我跟你好了,明天我又跟她好了,离个婚不在乎。我很在乎的。还有我这个人从小长的又矮又丑,也怕人家看不起我,自卑心理。自卑心反过来就是自尊心很强,所以我不敢碰人家。最后你不要我,你不要我还不如我不要你!

        结婚仅半年,丁聪夫妇还沉浸在新婚燕尔的甜蜜中,政治文化上的料峭寒冬却悄然降临。他们的人生就这样一夜之间被政治旋涡冲撞得支离破碎。流放北大荒的三年在丁聪的一生中是刻骨铭心的体验,然而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他的画笔依然不歇,他的创作依然不止。

        曹:是不是当时有造反派让你去揭发比如说黄苗子啊、吴祖光啊……

        丁:就是为了揭发黄苗子、吴祖光,我揭发不出来他们的坏事,后来我没办法了,黄苗子我实在讲不出来。我说我现在知道黄苗子这个人实在坏,我跟他那么好朋友,他干那么多坏事没有一点跟我讲过,要不然的话我现在至少也有几句话我可以对付你。

        曹:就用这种方法打马虎眼过去了。1958年的时候你去了北大荒,当时你去到那儿的时候是不是觉得特别悲观?也许这辈子可能就待在那儿了,回不来了?

        丁:劳改犯有期限的,判多少年,到了多少年就期满了释放了。就是右派没有期的。生活开始去办共产主义食堂的时候还是很好的,才一个礼拜不到吃光了,吃完了肚子还是饿的。那个肉切的之薄啊,你要是筷子晚一点你就吃不到;汤是烧完了以后给你舀一勺油浇在上面,然后我们拿那个勺去撩那个油圈。过的是这种日子。

        曹:但是我在看你那个时候,就是在北大荒的那批画,比如说《听北京的声音》比如说《写家信》,我觉得从那些画当中你还是表现出一钟比较乐观向上的精神状态。

        丁:我说实在的,那个时候他还是保护了我一下。冬天把我调到县委宣传部,调到《北大荒文艺》,跟他那边下放的官兵在一起。《北大荒文艺》所有里边的编排、版式设计、搞插图什么这套美工的事情都归我。那么画多少画呢,我就记不得了。但是那个乐观的精神你给农场里边的职工看。

        曹:现在很多青年人喜欢的一些漫画,比如说现在非常流行的几米的漫画《地下铁》、《向左走 向右走》,你看吗?

        丁:我看。

        曹:你喜欢吗?

        丁:我喜欢!

        曹:为什么呢?

        丁:他这个好!

        曹:好在什么地方?

        丁:他的确画得非常有天真的味道,不是装腔作势什么。他有那个很自然的、很灵的那股气。不仅写的东西里边有,他的画里边都是非常秀气,画得非常美,而且很有规格、很有分量。

        曹:我发现你这个书桌上有很多东西很有意思:你这个《生活周刊》有很多,(还有)梅艳芳的东西、还有关于非典的东西,我觉得你始终是一个吸收新鲜事物很快的一个艺术家。

        丁:我现在吸收得不快。画漫画我这个意思只好画一张画,我自己画过再画,觉得你怎么老是画这个。人家画过的更加不能画,人家画过的你再画不是等于你抄袭人家。所以很多漫画非常难画。新出的那些画我都买的,我还是买。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再想画画了,但是,我老是画画给人看,那我也看看人家的画也是应该的,这也是一种享受,为什么只许我让人家娱乐,不许我娱乐。

        曹:丁先生 我们今天聊了很多,我想我们都是从你们家的墙上很多东西聊起来的。从一张画、一张照片,虽然你说你们家东西太多了太乱了,但是我觉得每一件东西都是宝。如果你觉得你们家东西太多的话,这些宝贝我愿意带回上海,代为给你保存收藏,好不好?谢谢您接受我的采访,祝您健康长寿,谢谢您!

        丁聪一直坚守着自己的漫画阵地,按照他独有的生活理念和审美情趣,挥舞着他犀利的画笔,愈老弥坚。他坎坷不平的一生都在对艺术不懈地追求,从他的作品里,我们看出深刻的历史烙印。他的作品记录了历史,他自己也成了历史记录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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