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朦胧见雄浑——陈平国画的大江南北

        作者:核实中..2009-11-15 16:22:53 来源:网络

        陈平,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画研究院研究员,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他为人谦和可敬,有儒家学者风范,绘画作品用笔老辣厚重、骨力开张。他在中国绘画上有着自己的见解,风格独特。

        徐华(以下简称徐):您是北京人,请谈谈您的学艺历程?

        陈平(以下简称陈):一切都源于小时侯的爱好,我们生长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因为那个时的政治变故,从幼儿园到小学,我都没有进行过针对性的学习,不像现在的小学生可以去少年宫兴趣班或者请家教。那个时候,我只是喜欢画画,由于老师和家长的经常鼓励所以兴趣比较浓。

        徐:您的这种兴趣和老师家长的表扬很有关系?

        陈:是的,我上小学就喜欢美术,再加上学校和班里经常要出版报,这也给我提供了一个好的平台。到了中学以后,少年宫有正规的美术训练班,学习了素描和色彩,也结识了林凯老师。林老师是浙美毕业的,今年已八十岁了,林凯先生对诗书画印都非常精通,而且造诣很深,他对我的启蒙教育影响很大。随后,我开始报考美院,八一年入学,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届学生,就读于叶浅于先生的实验班,当时叶先生有一个主张是山水、花鸟、人物大学本科不分科,什么都要学,基础要全面。叶先生的主张培养了我们,我们班是历届出人才最多的,这也和叶先生的主张有很大的关系。

        徐:您什么时候开始选择画山水?

        陈: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喜欢山水,但那时考试不考素描、色彩,考白描。在那个时候美院招生还比较系统,专业性强。现在搞美术教育以后,统统是素描色彩,我觉得针对国画还是应该考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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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除人物画之外,花鸟、山水应该从专业方向选择学生?

        陈:对,人物画可以考素描色彩,不同的专业应该区别对待,现在的招生很被动,素描色彩学的好学生都考了油画。

        徐:除了画画之外,您还搞篆刻,我听说您临摹的印章并不多,但您印刻的很有味道,是什么原因?

        陈:我考上美院后,学校的传统课并不多,当时美院注重临摹写生创作,其实它更注重生活,对于临摹只是一带而过,我们当时的临摹条件不好,不像现在有那么多临本,那时只有模糊的照片。我们山水临摹过三张,一张是弘仁的,一张是石溪的,还有一张是宋人的。对于篆刻我以前就喜欢,而且美院图书馆的资料很多,包括印谱书法,这对我们学习上有很大的帮助。篆刻我只临摹过一方,宋画上的一方印。毕业后教书法篆刻课,那时靠感悟体会用心去读,主要是去实践。

        徐:书法、篆刻、绘画,这些都是文人喜欢把玩的,那您可以简单的谈谈您对文人画的看法吗?

        陈:中国绘画,从绘画历史来讲,贡献最大的是文人画,它把那种人文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笔墨和院体画派截然不同,它更性情化,把人的境界通过笔墨表达出来。

        徐:您的作品,给观者很多玄想,感觉就像在梦境里一样,您想传达怎样一种心境?

        陈:我想更多地表达的是我内心的山水境界,古人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讲的宗旨是"万形万物其归一也","读万卷书"就是让你融会到心中,"行万里路"也是这样,我想我一开始还是注重画北方的,去了南方以后,感觉到那种烟雨气息更适合于我,我觉得非常好,但又不想失掉北方的雄浑景致,我想把这两种景致结合起来,就是我的画所要营造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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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在您的绘画当中,写生应该是很重要的,您怎么通过写生把现实的景物转变成一种理想的境界?

        陈:写生不管是在画室还是在教室,都和心中打造的景象如房子、树木有些类同,它只是一种拼图,一种形式。可取之处就是他有一种模式,让你的这个模式更为成熟,但容易感到枯燥乏味,作品也大同小异。在这个时候就需要走向生活,生活是鲜活的,它会给你一种不同的感悟,就如同你看古人一样,总有新鲜感。生活中的气息变化,时间变化都会给你带来不同的感悟。它其实是一种笔墨的传递,到了生活中,把眼前的景象用古人的眼光去看,这样把历届古人的绘画同眼前的景象接轨就不会有障碍。

        徐:从写生到绘画理想模式有一个衔接的过程?

        陈:看到眼前的景象,借它的一部分景物,传递到我的画面中。比如我看到的是晴空万里,万物都很清晰,可能传到我的画面,我喜欢烟雨,我可以把它虚掉,变成烟云梦幻,按我心里的感觉去变化。

        徐:以这样的心境画得多了,会不会像您前面所说的有所类同?

        陈:类同是笔墨的类同,而不是景象的类同,中国画就是在完善笔墨。笔墨不是处处变化的,它避讳这样,因为中国画所营造的就是自身的完善,笔墨一开始可以不成熟,你可以到生活中吸收一些符号,到古人画中去吸收一些优点,这都是在不断地完善自己,让笔墨不断的成熟,相当于打造你的自身形象,因为你的形象多变,人家研究你时也无法捕捉到你。举个例子说:一棵树要成长,它的根牢牢的抓住传统,它的叶冠伸向四面八方,从不同的方向吸收养分雨露,但强壮的却是笔直的树干,有时树干变化一种姿态很好看,就像有的人风格变化多,很讨人喜欢。假如要给两棵树照相,你一定喜欢有变化的那棵,因为它姿态优美。这说明认识是需要时间的,那棵笔直的树往往会成栋梁之材,而从根部变化出来的不成材。我们现在很多画家变化太多,你若研究他的画,常常不知道他是哪种风格。而李可染先生,他从始至终都在完善他的李家山水,还有不少古人,也是在不断地完善自己如米芾、马远等,从古到今只有两个人成为一家山水,一个是米家山水,一个是当今的李家山水。

        徐:作为一个画家,多方面的学习是很有必要的,同样是学习,可是面貌各不一样,您是怎么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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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我觉得无论是传统还是现代,我所关注的画把它分成三个境界,一种是情境,一种是空境,还有一种是灵境。大部分画家也包括古人重点都在情境上,因为大家都是以情入画,反映的是借物传情的感觉。二是空境,是“物我两忘,不知物为己,己为物”。就是把水、花鸟、人物在自身的表现像情境一样,达到物我两忘的空境,借景传情又截然不同了。第三种是灵境,是最高的境界,是他所造的境界,是再造境界,比如陶渊明所营造的那个桃花源,大家知道桃花源是不存在的,不可寻的,但又是真实的,从内心里相信它是有的,这种境界是一种精神的境界,在古人当中我觉得像"八大山人"、"董其昌"他们是在灵境上的。像董其昌所表现的就是没有人间烟火,是一种冷意的境界,他的感觉是让人在生活中无处可寻,但又是你心里的最理想的境界,是你一生想寻求追求的。八大山人也是这样。

        徐:那您追求的是哪一种境界?

        陈:我现在在一步步地走。

        徐:那您现在走到哪一步了?

        陈:这个不好说。

        徐:喜欢一个画家的作品,那么这个画家在您的内心里,有一种共鸣,或者说有着同样的审美趋向,在这样的学习过程中,会和前人拉不开距离,问题在哪?

        陈:其实就是语言符号不明确,中国画的语言是符号化的语言。我们看古人作品师承关系非常接近,一代代传下来,都可以寻到它的根源上,如果符号不明确,就不能确定它的特点。比如像李可染先生所营造的一种绘画形式,我觉得他的线是语言的独特性,他所理解的"屋漏痕"和我们理解的"十八描"里的"屋漏痕"不一样,他理解的"屋漏痕"是机械化的顿挫皴擦出来的,恰恰是他的这根线所营造的树木、山石、人物、皴法,还有书法,都是以这根线营造的。我说的就是这根线,比如说,我们从李可染先生的作品中取一寸长的线,再从古代大家的作品中取出一寸长的线,排列在一起,我想李可染先生的线,我会一眼认出来,因为别人的线是模糊的,他们的传承太近,所以打造自己的那根线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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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打造自己的"线"很重要,可以谈谈您在绘画道路上的师承关系到底在那?

        陈:一开始我跟林凯老师学画,当时学他的画非常像,后来林老师对我说,学一个人不能学得太像,这样就没有了自己的面貌,他的一席话对我启发很大,教学生是教他们规律,让学生寻找自己内心的感觉,按照自己的路走。后来考上美院后,可以说我是一个很固执的学生,那时我很崇拜李可染先生,很佩服他的才能,学校所教的也都是李家山水,但我避开了没有去学,我按照自己的方法去走,老师不理解也不喜欢,所以说我不是一个听话的学生但是一个有思想的学生。你问我师承哪家,我哪家也没有师承,都是自己不断摸索出来的。我十五岁时,看到了一本怀斯的画册,他的画册在七五年是根本见不到的,我有一个同学家里很有背景,当时美国的一个艺术团访问中国,送给他父亲这本画册。我见了这本画册很高兴,非常喜欢,在当时怀斯的作品还未被国人接触。怀斯的思想很冷僻、很孤僻。他的一张作品,画面是一个横构图的小孩子,这个小孩就是他自己,当时他父亲刚去世,生活一下子滑到了底,陪伴他的只有自己的影子,就是那张画。我当时联想到自己,我母亲是在我十二岁时去世的,我的家境也和怀斯差不多,所以我特别喜欢他的画,感觉跟和他的心灵是有交流的,后来我拼命学习他的色彩。怀斯的画色彩单一,不是土黄就是熟褐色,我给一些搞颜色的朋友看,他们说我画的没有色彩变化,经常被批评,但我自己很固执地就这么画。上了美院,我画的色彩还是没有什么颜色,土黄、熟褐就是我的色彩,一直延续到我毕业。

        徐:这样的色调很冷。

        陈:很装饰性的,在常人眼里是格格不入的,那时画得很不成熟,随后就做了很多尝试,把中国的笔墨也融合进去,把色调同中国传统绘画结合起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笔墨和色彩结合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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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谈到笔墨,请您说说中国笔墨?

        陈:应该还是延续传统笔墨,不应该是背离传统,以前我对传统接触很少,当时条件有限,现在条件好了,包括我现在在美院教书,也是在教传统,但是我看古人的画每次都有新鲜感,不管是给学生示范还是自己去吸收,都会感觉很新鲜,会把我以前不成熟的地方不断地完善补充,我觉得传统的世界太大了,并不是像有些人说得越走越窄,我觉得那里视野很宽。

        徐:中国画中特别是在写意画上的色彩问题上还需要完善,有些画家在这方面做了一些努力如童中焘、田黎明、陈向迅等人,您在色彩方面有什么样的体会?

        陈:我觉得你所说的人恰好是把色彩当成符号去画,用自己的语言去表现,如果不是这样,色彩不会给你留下很深的印象。如果按照传统走,是没有什么冲击力的。

        徐:在教学中您倡导什么?

        陈:在教学中,学生起初的追求肯定是不成熟的,要鼓励他,老师的鼓励很重要,让他们从不成熟慢慢地成熟,再到形成自己的绘画语言,如果一开始,你就给他抹杀掉,也许一个很有才气的画家就这样没有了。所以我说做老师也好,自己研究也好,一定要清醒。就像下棋一样,走一步要观五步,这样才不会走弯路。

        徐:您怎么看待你作品中的色墨关系?

        陈:色墨虽然不同,但在我心目中色彩有可能就是墨,这样理解就不会有障碍,就没有了思想上的包袱,如果有一个大的色彩范围,你不会画得太俗,你会感到色和墨更多地融合,比如田黎明先生他用的是淡彩,用色彩墨块的积累,人物的形象用淡墨痕迹圈勾出来,形成了他的绘画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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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你觉得画家当前最应该关注的是什么?

        陈:身边的环境应该关注,一个山水画家他所追求的境界是打造自己,打造一种空灵的境界,他属于逃世的境界并不是属于入世的境界,但现在也有人提倡中国画是城市山水,这是社会的需要,可能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也有人追求山林,在山林中追求自己的感觉,所以说这和古人也有相似之处。

        徐:这种逃避是一种追求还是真正的逃避,我们面对的是高楼大厦,它和亭台楼阁是有区别的,是不是用中国笔墨表现难度太大?

        陈:是个人情性不同。高楼大厦和亭台楼阁是不同的,后者承载着更多的文化,有中国的性情在里面,高楼大厦就少了许多。有时在画面中做一点点缀还可以,要是一味的去画,我想人们不会有什么激情的。对我们画山水画的人来说更喜欢山林气息,自然的东西是最美的最可贵的。

        徐:您觉得中国山水画今后会怎么发展?

        陈:我觉得山水画现在还不错,以前由于文革的变故,把山水画变成了现实题材,如果没有这样的冲击,山水遗留下来也是老气横秋。比如像台湾,它没有什么大的运动,山水画不鲜活。而大陆经过不断的运动,人们更加关注生活和生活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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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个好的画家需要全方面的修养,除了诗书画之外还有其它的修养,我听说您和何加林老师合作了一首曲子,您填词他谱曲,您可以谈谈吗?

        陈:我生长在北方,山水之余我喜欢画梅兰竹菊,回看历代山水画家,都是画兰、竹高手。我把兰、竹作为性情及笔墨上的追求,因为北方所见很少,所以每年我都要到南方赏梅花,到江、浙、川走一趟,人生能看几回梅,只要有机会我就去,那次我与石良、何加林及何的一个叫"月珍"的朋友去赏梅,去的过早了,梅还没有开,我们几人就在塔头的地方住下,懒陀是佛教学院的校长,那是古人创办的,他现在负责。我们住了几天,没事就出去走走,有一次,我在懒陀的画室里看见他的梅瓶里插着枝野梅花,我问他是从哪里摘的,于是他就带我走了几里的山路去看。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喝茶,懒陀很喜欢喝功夫茶,他一杯杯的给我们斟茶,何加林见状就说,"有茶就一定得有梅啊,"说着就摘了三朵给我们杯子里一人一朵,茶因梅而香,此后有人喝茶就喝"梅花茶",雅极了。我随口就对加林说,我填词你来谱曲,加林平时喜欢唱,他说他很少谱曲,只谱过一个箫曲,他也喜欢戏曲就按京剧谱了,尽量往情歌上走,后来一句一句得斟酌就谱出来了。完成后几天,我们一路上唱着这首《客石梁》,尽听空谷中风声,松声,泉声,瀑声,鸟语声,夹一髯(为画家何家林)歌喉声。真天籁、人籁交杂一处矣。不知你听过没有,还是挺好听的。

        徐:后来有没有配乐?

        陈:基本上是清唱。

        徐:现在你还记得歌词吗?

        陈:《客石梁》[北双调.水仙子]:“天倾河汉挂苍崖,石上髹书满碧苔,云封古刹红尘外。呀!何处画人策杖来,折得小梅开,空谷生虚籁,钟声断俗埃,减淡狂怀。”原件我们各一份,后来又藏了一份,所以说画家很性情。就像我们的宋老师不光画画得好,京剧唱得也很好,音乐和画画是相通的,抑扬顿挫和画画中的起伏转折是一样的,所以画画的人要全方位的提高素养,才能完善自身,如果一头扎到画里也是很枯燥的。

        徐:您谈到了修养,那您怎么看待我们的国学?

        陈:我觉得时代的发展有一个误区,大家一味得学西方,把自己本身的东西都丢掉了,好东西没了,其实最有价值的就是自己的传统,把这些丢掉了是个悲哀。现在好一点了,很多人都在觉悟,我昨天在看我小孩高考的卷子,上面有对联,这是很好的,觉悟得晚点,但是传递给学生的东西太少,无用的可以删除,现在学生学得很多都没有用,是国学以外的东西,要加强国学,把做人的道理传递给大家,同时还应该加强国学的语言。

        徐:说到教育,那您能谈谈现在的国画教育吗?

        陈:我觉得美院教学基本上延续了过去的老路,我觉得应该加强对古人的研究,尤其是本科教学应该像浙江美院一样,要不断地打基础,这样以后不会在笔墨上出什么问题,而现在中央美院的问题是在生活上的感悟很敏感,在笔墨上感觉不规范,我所说的是传统传递下来的规范,而现在是个性的规范,你对传统的认识有多少,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在教学上的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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