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先诚访谈|那种精神垃圾不要看

        作者:核实中..2009-11-18 10:43:35 来源:网络

        对绘画的兴趣,是从接触周围的环境开始的。

        许:在你走上艺术道路的过程中,哪些画或哪一位画家对你产生过影响?一下子影响了你,乃至影响你的绘画方向?小时候,我在我的中学老师家看到一张黄宾虹的画,从此我就开始喜欢黄宾虹的画了。那个时候还很少有人关注黄宾虹。但就是因为黄宾虹的这张画(实际上是一张画报剪下的印刷品,贴在老师画案边的土墙上)让我喜欢这一路的东西,我就开始画山水了。
        彭:我学画,路子要归纳起来很难,因为没有路数,但是又有迹可循。首先,没有家传。家里面没有人喜欢艺术,没有画画的。对绘画的兴趣,是从接触周围的环境开始的。我有一个哥喜欢画画,他常在家里画画,这就启蒙了。还有,就是我们家的对面还有一个搞泥塑的老头,这个老头很神秘,他老把门关起来搞他的泥塑,我就从门缝往里面看。这个画面到现在也是很清晰的。他用红土捏小泥人,都是古典的人物,主要是《三国演义》的故事,什么关公啊、张飞啊。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捏出泥人的衣皱的感觉很真实,线条流畅,后来一想其实就是“敦煌”的感觉。
         
        在我少年时代,印象最深的就是徐悲鸿的马。
        许:在学校里面也都喜欢画画?
        彭:对,一直喜欢画画。喜欢画“小电影”,那个很有意思。因为我喜欢画,周围的小朋友也都跟着我一起画,因为我画小电影很吸引他们。在我少年时代,印象最深的就是徐悲鸿的马。第一次见到徐悲鸿的《群马图》的时候(那实际上是一张贴在邮局墙上的广告),我就觉得徐悲鸿这个马画得太不得了。我家旁边就是邮局,每次回家都去看,看了回去就在包装纸和或手纸上临摹。后来又看到徐鸿悲一张画,在一本杂志上,就剪下来,拿回去钉在墙上,如获至宝一样,马上临摹。这个算是一种启发了吧。后来画画成为一种需要,完全是一种原始的兴趣。
        我从小就性格很怪,不像现在这个性格,我不大讲话,别人老以为我是哑巴,很少听到我讲话。我就可以把心思完全投入到绘画里边,这算是少年时对绘画的天性,还是能排除周围环境的影响。其实也没有名师指点。
        我小学的时候,我家距学校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沿途我要经过很多跟绘画有关的商店,一个是旧书摊,还有一个古玩店,另外一个是笔墨商店,再一个就是装裱店。玉带桥下面的一带,这一带是绘画方面比较集中的商店。每天放了学之后,因为放学比较早就在旧书摊上翻这些画。经过装裱店,在门口一看就是半天,对张大千、徐悲鸿、叶浅予、齐白石等等画作(这些画都是原作)从耳濡到目染。看完了回去就背临。有个齐白石的学生姚石倩开了一个篆刻店,里面挂着齐白石的画和书法。他是齐白石30年代的学生,专门搞篆刻的,也是四川的一个老画家。每次走到这里,我都要站在门口看很久。因为我从小性格很孤僻,我不会去找姚石倩的,但是我会站在那儿看。
        张大千的很多重彩山水,叶浅予的人物,还有徐悲鸿的马,那个时候真是看到原作了。这是我的启蒙时期,算是最直接地接触这些名画。
        许:小时候那么喜欢徐悲鸿的马啊,跟现在爱画马的兴趣倒是接上了。
        彭:整个青少年时代是这样过来的,到了初中快要毕业的时候,我们班主任就鼓励我,你去考美术学院吧,后来师范学校把我录取了。到了70年代分配作小学老师,因为当时有绘画的才能,到了重点小学当美术老师,教了几年美术。1969年我就离开了学校,东城区要搞一个宣传栏,没有人,把文化馆的骨干叫去了。又到下边基层找一些画画的,就把我叫上去了。宣传栏半个月出一期,每一期要编一套连环画、漫画,还有几米大的宣传画。我这就如鱼得水啊,去了就成天在画画。现在回忆起来,可以说12小时都在画画,从早画到晚,工作量大,但是很开心,每天都在画。我们还成立了一个绘画沙龙,经常去找一些模特,除了画山水以外,反而把素描练起来了。而且这几年不间断地在周围跑,因为那时候是单身汉,没有负担。可以说那时候是完全进入绘画状态,年轻嘛,精力也好。到1979年我才开始画国画。因为1979年搞第一次中国画展,我就是那一段冒出来的。但画的人物画主要是主题画。
        许:完全是为了参加展览而画,必须画的?

        彭:对,必须画的。不是必须不必须,只能画画。跟着这个时代走,画了很多主题画。

        一个是敦煌对我的影响,一个是石鲁的画。
        许:后来,你的《西厢记》第一次参加全国美展,也一下子凸现出来,算是成名之作吧!
        彭:那已经画到1989年了。
        许:改革开放以后,主题性的东西淡化一些了。

        彭:1980年代我都没画主题画了,因为我觉得画主题画的很累。那时的作品开始关注生活,因为我的底子是西画的基础,所以我很喜欢初期的那种画法,用重彩和水墨加在一起。我还曾去九寨沟画画,那时候九寨沟还没有开发,刚刚知道有九寨沟就跑去了。
        许:对你的印象可能还是你的《西厢记》,包括你后来画的古典人物,我当初看到你画的唐仕女,就会觉得你受长安、河南一带文化影响更大一点,画这一类题材的东西,是不是与你读古典文学或者对戏剧的关注,甚至与你收集古代陶俑文物有关呢?
        彭:有关系。因为“国展”前后,我很关注敦煌,从一些资料中了解敦煌,我感觉到它与我的绘画应该有很大联系。“国展”以后第二年,1991年,我就得到一笔稿费,当时在香港展览,一张《养鸡图》卖了几千块,那不得了,那时是巨款。有了这笔财富之后,我马上就决定到西北去。在敦煌的那些日子对我影响很大,我临了一大堆敦煌的壁画。我不像他们三个月临一张或者半年临一张,我是采取那种概括的手法,半个多月时间我临了50多张。主要临感受,借助当时的感觉,很快地调整我的思路。
        许:去敦煌之后,你的画风就一下成这样了。
        彭:这主要是两个基础,一个是敦煌对我的影响,一个是石鲁的画。石鲁的那种模糊的线,那种感觉,很像汉砖。我那时候对汉画很感兴趣,因为汉画在成都是最丰富的,汉画那种简练的笔法我觉得很有意思。当时还临摹了一些。后来我又到了新疆,沿着丝绸之路那条线,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吧,自费去乌鲁木齐,去南疆。我第一次进入大草原,感觉好极了,人和自然的和谐,以及那种自然的苍茫感,对我产生了强烈的冲击。

        我的绘画中除了古典因素,还有田园牧歌式的风格。那也是从小时的一些印象中来的。我很多亲戚在农村,我经常在农村里面跑,对四川农村的田野啊、小溪啊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到80年代实际上我的绘画路子就定了。

        许:石鲁的东西很有金石味,更质朴古趣一些,你追求的就像你刚才讲的是对大自然的亲和,所以比较抒情、洒脱一些。
        彭:开始对我绘画有影响的几个人,一个是程十发,因为程十发那种线条的变化跟我画的儿童生活很接近,所以我的绘画中也流露出对他那种风格的青睐。还有一个就是周思聪的儿童画,比较甜的一路。所以说这两个路子在80年代初对我风格的形成产生了一定影响。但后来我意识到这个东西太甜,太累。觉得自己的路子不应该是这样的。1982年,周思聪在四川搞了一个讲座,我把我的画给他看了,就是我在西北写生的画,他看了,没有多大印象,没有说过什么具体的东西。周思聪是去凉山写生回来经过成都,他拿了一堆他在凉山写生的画,我看了很感动。我觉得周思聪很不得了。便想到自己的问题,我的绘画里面还是缺少这种比较有张力的东西。1983年,我就到凉山去,在凉山我画了很多写生。白天我在商场里逛,在人堆里转,晚上就凭着记忆在灯下把白天的印象全部画下来。
        接下来,是“八五思潮”,这种时代的风尚对我多少有些影响。我开始关注外来的文化和现代绘画的感觉。尤其对绘画的张力极为感兴趣。追求视觉上有了一种真实的冲击。也可能因为当时的情趣有些压抑,想发泄。但是后来我调整了,我觉得画张力并不适合我。

        对陈子庄和黄宾虹我觉得是真心喜欢的。
        许:中国画家,你最喜欢哪几位?
        彭:一是陈子庄,一是黄宾虹,还有虚谷。对陈子庄和黄宾虹我是真心喜欢的。接触陈子庄时,我并不懂他的画,因为我主要关注西画;陈子庄去世后,我就对他的画越来越感兴趣。
        许:后来,你画的一批花卉,陈子庄也好,虚谷也好,显然对你有一些影响。你刚才提到你很喜欢黄宾虹,你的画好像还没有从黄宾虹那里汲取一点什么。
        彭:没有,没有。我实际上是通过陈子庄的绘画才知道黄宾虹的,才知道中国画的传统是什么意思,通过黄宾虹来研究中国画传统是最有说服力的。他在中国传统化开了,完全是通过他的艺术识解,通过他的艺术实践执着地、不断总结中国传统和现代绘画的关系,而且身体力行地把他阐释出来。 
        我最喜欢的是德库宁,他的表现主义我觉得跟东方的意识上比较接近。
        许:你刚才提到你的画风,风格吧,初步定型的时候是“八五”思潮的时候,“八五”思潮也是美术界比较混乱的时候,也算多元吧。西方的绘画有没有对你产生直接影响?西方的画家你更喜欢哪些?
        彭:对于西方的,我是抱着包容的态度。都是人类的财富,不应该拒绝。拒绝是一个很愚蠢的办法,应该有一种包容的态度。当时喜欢很多抽象画家,像波洛克,他那种潇洒。我最喜欢的是德库宁,他的表现主义我觉得跟东方绘画在意识上比较接近。
        许:他晚年的时候,愈来愈抽象,大片的森林实际上是很多人体。
        彭:他的那个抽象是一种激情的抽象。很荣幸的是80年代我去美国访问就看到德库宁的回顾展。
        塞尚,还有梵高、马蒂斯、毕加索,我觉得他们都有一种生命的意识。尤其是塞尚的很多画,他实际上在很多方面是与东方语言沟通的。他注重情感的抒发,是一种本质上的追求。
        中国画历来都是注重绘画的结构,说简单了叫章法,有段时间我去研究章法,研究画面的构成,研究结构,当然,不是表面的东西,而是骨子里的,内在的东西。所以,我感觉我的路子在那种状况走过一段,所谓具有张力表现的那些画。但后来我发现我不是画那种画的人,好像走到了一条陌生的路子上。
        每一个阶段都是我的一个艺术追求的转折,一个点。
        许: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探索和创作,谈谈你自己印象最深的,你觉得你比较满意的、代表性的几件作品吧!
        彭:所谓代表性的作品,可以说每一个阶段都是我的一个艺术追求的转折,一个点。从80年代,从《西厢记》,这算是一个转折。因为那个时候我知道我的画路有一个自我的风格。这个自我风格是怎么建立的,我是在石鲁的张力加上陈子庄的灵性,还有我对敦煌以及对汉化砖的理解的基础上。这种度我把它把握住了。于是,自然而然地有了自我的风格了。
        许:实际上就是一种自信。
        彭:就是自信。所以我在“八五思潮”的时候,也很清醒,不能离开这个路子,要顺着这个路子走!我就要顺着自己的路,把握自己的优势。首先是充分利用自己的造型功夫。经过那么多年的绘画锤炼,对造型这一块,我从来没有放松过速写的训练。从来不间断地学习,就是在锤炼自己的造型能力。其次,就是不间断地吸收传统经验,不断地调整我的绘画“焦点”。我画《长恨歌》,其风格很明显,采用“没骨法”。后来又开始对枯墨山水有些关注。这源自我对程邃的兴趣。最初看到程邃是在《江苏画刊》的封三,印了几张程邃的小品,焦墨山水,启发我去用模糊的点,它弥补了我线的不足,而原来我是靠在画面上写很多字来对比,用书法来凸现意趣。
        许:现在你是想把没骨的画法和焦墨背景融合在一起。
        彭:所以我后来对山水感兴趣了,90年代,我开始画大幅的山水,像《溪山行旅》。

        一张画要有很好的学养才能深入下去。
        许:焦墨山水和你的没骨人物结合在一起的画风,是不是你下一步要发展的路子?
        彭:也不一定。那可能是一段兴趣,是我跟传统的绘画比较亲近的时候。另一条路子是把人和风景结合。实际上这是从80年代开始探索的,我用的工具是排笔、排刷加圆头笔同时用。我用排刷刷第一步,刷出水墨感,像《饮马图》。
        许:“饮马系列”的。
        彭:把人物放在一个大的环境里,这种画难度比较大,容易画失败。有一点不行就完蛋了。还有一个就是我的重彩金铂画。重彩金铂画是我针对宣纸的一种新的表现,把我原来画水彩的一些理念和用线、用色综合起来,加上金铂。金铂在传统绘画里面都用,包括绘画和雕塑都用这个东西,但这个东西用好了就增加一种富贵气,用不好就俗。实际上我是把金铂当色彩来用,因为金是中性色彩,我用它和很亮的颜色加在一起,产生了并置的效果。我直接用金粉拌着色彩用的。不过,尝试这张后就基本上没有做过。也算我创作了一种格调吧,这种格调也有人模仿过,但只是表面的模仿。
        许:他们用的很脱离,变成一个装饰性的东西。
        彭:那就不好了,要很协调地融合在一起,应该有色彩的驾驭能力才行,你没有这个能力你就弄不好。所以到了最后我也不愿意搞,画了几张就撒手了。这算是一个点吧!
        许:然后就到了《溪山行旅》。

        彭:到了《溪山行旅》,我觉得把枯墨和没骨融会得比较自如。
         
        我觉得现在学画的很多,但是真正热爱绘画的极少,不要去轻信别人,你走自己的路,这是最重要的。
        许: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画院里好像还带研修生,作为导师,你对年轻的后学有什么建议和忠告?
        彭:我觉得现在学画的很多,但是真正热爱绘画的极少!尤其是现在的人,像我们当年对绘画的那种狂热、那种疯狂少多了,那样的学生太少了。但也有些学生兴趣很大,专业很刻苦。我对他们的忠告就是:第一个就是要对艺术热爱和真诚,这是最重要的!有了这一点,你就会想方设法地去学习,去探索自己的艺术道路。我自己走的是不正规的路,无师自通的路子吧。
        许:无师反而使很多人都成了你的老师。
        彭:而且不会被一个固定的艺术思维局限在一个小的范围。我还想忠告他们:要按自己的路子走,决不要听什么意见!
        许:尤其不要去听批评家的意见。
        彭:因为这个我是有亲身感受的,原来画很多主题画,我就很听话,你请甲老师来提提意见,甲就给提了一串意见。再见到乙老师,乙老师又给我提些意见。我老老实实按照他们的意见改,后来他们一看,怎么画的,怎么画成这个样子?我就说:这是按您的意见办的啊。所以,听到最后就完蛋了,都不是自己的,后来一想,你按别人的意见来画画,那你画画干什么呢?没有意思。我觉得绘画,找到自我是最重要的。首先是要摸清你自己,要知道你的内心,把自己搞清楚是最重要的。你需要什么?你该画什么?这个你要问问自己。不要一味去听别人。你把你的手脚撒开,文化的底蕴要扎实,传统也好,现代也好,包括文学知识你都要去学,有了这些东西你的底气够了,你才有艺术辨别能力和眼光。艺术家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眼光,没有眼光你不要做这一行!必须是眼高!而且这种眼高,很简单,要看高的东西,不要看那些肮脏、龌龊的东西,那种精神垃圾不要看,你接触了你就完蛋了。
        最后再强调一下:很简单,不要去轻信别人,走自己的路,这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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