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言先生访谈录|沈必晟

        作者:核实中..2009-11-18 11:57:10 来源:网络

        中国人物画变革及其“人民性”
        -------陈立言先生访谈录
        时间:2004年2月19日
        地点:汉口江大路天一茶楼

        整理:沈必晟

        沈必晟(以下简称沈):陈院长您好,非常感谢您对本刊工作的支持。近百年来,是传统中国画发生急速变革的时期,究其原因,显然是与西方文化的大量进入,中西文化的剧烈碰撞有很大的关系。令人寻味的是,历史最为悠久、传统最为深厚的中国人物画,恰恰是本世纪那场大变革中受西画影响最大,变化最为显著的画科之一,并产生了如徐悲鸿、林风眠、蒋兆和等融汇中西的大家。而花鸟、山水画却似乎并未受到多大震荡,如齐白石、黄宾虹等大师依然卓立于传统坚固的基石上。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您对此有何看法?
        陈立言(以下简称陈):二十世纪的中国画变革,在很大程度上是随着社会变革而进行的。我把二十世纪中国画发生的急剧变革归纳为五大作风,也就是五大流派,即湘赣风、川陕风、江浙风、岭南风和京津风。这个归纳是我的一种看法,在现代中国现当代画史中还没有,但事实存在。象湖南和江西,都是近现代社会变革开风气的大省,在画坛上也出了齐白石和傅抱石这两位杰出代表,他们都有相当的个性化特色。如果在二十世纪里举一位画坛的杰出代表,那一定会有齐白石,如果举十个,那一定会有傅抱石。再比如四川和陕西,它主要讲石窟窑洞文化,和二十世纪初敦煌发现有相当大的关系,张大千在这方面做了相当多的工作,赵望云等一批画家则从生活这个层面直接切入。后继者象石鲁、黄胄都享大名。再一个就是江浙,它们最大的特色就是办教育。岭南风气则从高氏兄弟开始,融会了日本画和西洋画的技法专写南国风物,他们的画色泽鲜艳、晕染匀净、郁郁葱葱。京津的特色是画法宗宋元,又学习朗世宁的技法,用重线描勾、精微秀润、雕青嵌绿、富丽灿烂。
        为什么在二十世纪会有这样的形势?我认为主要是两次大的变革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一次是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二千多年来的封建帝制,一次是毛泽东主席领导的中国革命,使中华民族终于站了起来。这对中国画变革起了很大的作用。原来是家天下,现在是人民的国家,“人民性”在生活中越来越占据显著的位置,我们的画家为了表现这种现状,就去找,就需要将画画得实在一些,就是“写实”。这种办法我们原来有没有呢?其实很早就有,只是到明朝以后才渐渐衰败下来,特别是人物画,它和生活的关系非常大,特别是元朝和清朝,内地的汉人被迫接受少数民族的统治,就是我们平常说的挨整。那画家画什么呢?花鸟画,画山水就添“绛”色,意味着我们内地的汉人没有江山了,没有家了,文人化也就因此得以兴盛。文人画的始作者王维,就比较倒霉,遇到中唐的安史之乱,宋朝的苏东坡在仁途上也是坎坎坷坷,遇到王安石不买他的帐,又遇到个司马光又不买他的帐,所以是一贬再贬。到了元朝就是在中国画整体上出现变化,象郑所南党的花卉,把根露出来,为什么?没有祖国了,没有地方生根了。赵孟 的画就不是文人画。大都是倒霉的人,才画文人画。八大山大倒霉了,就画文人画,石涛倒霉了也画文人画。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解放前后,为什么那个时候“百花齐放”,出现那么多人才,归结到一起就是中国向何处去?中国应该推翻帝制,推翻“三座大山”。所以二十世纪的大变革就是求解放。人物画也因此兴盛,为什么?老百姓容易理解。过去文人画的梅、兰、竹、菊也是画人,只是比较隐晦。那么当代人物画为了更直接表达生活,就加进了解剖。解剖也并不就是西方才有,举个例子,宋代册页中,可以看到很多一个人玩骷髅头的作品,原来很多人没办法理解,说法很多。我以为,这就是当年画院里面教解剖画法的示范图,这是迄今为止非常有价值的教学资料。虽然我们后来加了光、影等西方的技法,但从根本上说,不是西学东进,根本原因是“人民性”。总之,二十世纪的中国,经历了一九一一年,一九四九年两次伟大革命的洗礼,走向了民族复兴的奋发图强之路。传统中国画以鲜明的人民性和独具的创造性为共同特征,揭开新篇章。纵观画史,罕见如此东南西北中,雄强并起,各臻风彩的局面。
        沈:那像齐白石、黄宾虹等人的作品,完全是中国传统的式样,又如何解释呢?
        陈:齐白石、黄宾虹也不仅仅是传统。象齐白石晚年的变化,不是只固守在传统的基石上,而是吸收了一些西方的东西。齐白石到北京已经58岁,在这之前主要是学八大山人的路子,内行还是非常看得起他的作品的,后来受陈师曾的影响,就在画里加了颜色,包括空间意识,有浓淡和构成。为了改造自己的党风,还拜比自己年轻很多的陈半丁为师。此后他就画出办法了,比如浓墨配大红,画面也活了,改造了画面。所以我以为,齐白石、黄宾虹的美术观与徐悲鸿、林风眠的美术观是不同的,前者是以传统为本吸取的观点,有意的拉开距离,而后者是中西融合的观点,传统有的就用,没有的就增加。
        沈:如果说,本世纪初中国人物画的变革受到的是西方古典主义绘画的影响,那么当代中国人物画面对的则是西方现代艺术思潮的冲击,其碰撞可能更为强烈。这对中国画的改造有何帮助呢?
        陈:对于现代主义思潮,主要是国门打开后,美国的东西进来的多。美国的艺术,很多是观念的。所以你要是把学生送到美国去读书,那好,回来都是嘴巴厉害。它的只在观念上给予我们很多启示,在技术上基本上没有多少助益。
        沈:1960年代初,您在美术学院的毕业创作中国人物画“秋忙”,给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1984年您在创作了“莽莽中原逐鹿时”以后,逐淅转入花鸟画创作。但是为什么近年来当您花鸟画上的成就日益显著,创作势头正旺的时候,却再次转入人物画创作,而且选择的是历史人物画呢?
        陈:我一直有这样一种想法,就是人物画不能光画人物画,也要画花鸟、山水。我在84年后就担任了画院的行政职务,一直到了退体。这期间占用了很大部分时间,我的本职是画家,所以我每天都要有一定的时间来保证我作画,花鸟比较容易在短时间内完成,不象人物画需要大块时间去构思,所以我在担任行政职务时主要是画花鸟画,退休之后,有了大块时间后就又开始创作人物画了。我的想法,就是要搞一些实际的工作,别人没有办法代替的工作。现在有种倾向是,开口便谈美国,开口便谈现代,开口便谈前卫,基于比,我就构思了现在的人物画创作。要展示中国古代辉煌文明的历史,即中国历代文星。和过去有所不同的是不光是风流人物,还有一些对中华文明乃至世界文明有首创之功的一些人物,像科学家、哲学家,便于我们认识自己,增加自信心。还有些人物根本没有形象,我就来创造,填补这个空白。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在这套人物里展示各种技术。有可以拉开距离的,有吸取素描技法的,有吸取色彩技法的,等等等。还有一两年就差不多完成了,历史跨度有三千年,120多幅。我从1984年就开始创作,一退休又重新开始整理,现在一共有90幅,所以我提倡画家要有自己的创作计划,不能老是应付展览,那样会浪费很多时间。
        沈:当今人物画创作,往往存在着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一种是“形神兼备”地抓住并表现对象的本质特征;一种是把对象作为传达自我观念的图式符号。在您的近作中,很难作出其中某一种判断,似乎二者兼而有之。我们想知道,您是怎样把握和践行艺术创作中的主、客观关系?
        陈:成功的艺术都是“形神兼备”的。我从不去考虑形神与图式符号之间的问题,我只抓住一点,在创作中找出最优的表现方法,最终的结果就是为创作服务。哪种办法好我就用哪种。
        沈:非常感谢,也祝您创作成功。
        陈: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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