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上我有我的一套——画家黄永玉访谈录

        作者:核实中..2009-12-02 11:47:07 来源:网络

        4月8日,著名画家黄永玉八十艺展在国家博物馆落下帷幕。此次画展展出了其近年创作的百余幅书画作品和数件雕塑、陶瓷以及摄影作品。以荷为创作题材的作品体现了艺术家的澹泊高雅,而意蕴深远的幽默画则透露出画家的人生智慧。他常说:“在艺术上我有我的一套。”近日,在黄永玉北京徐辛庄万荷堂的家中笔者采访了他。
          曹鹏(以下简称曹):万荷堂现在很有名,整个万荷堂都是您自己设计的?
          黄永玉(以下简称黄):对,我设计的稿子还保存着。当时设计前面那个大堂,光是屋檐就伸出去八米,我用的是宋朝的建筑方式,那个廊本身就是个厅,但做建筑的人胆子小,他不敢做。
          曹:您曾经在凤凰生活过?
          黄:是的。你们有时间到凤凰去看看,那边有意思,地方也好。
          曹:您的住所是在江边吗?
          黄:在江边,可以看风景,全城都看得见。
          曹:那个城市太美了,凤凰是现在保护得最好的小型古城之一。湘西那块地方真是非常美。
          黄:我们那个小城里有38座庙,古建筑从村外面开始。村里的风景十分古朴,有长满青苔的石阶、古树根……
          曹:凤凰让世人熟知的第一人就是沈从文老先生,第二位就是您了。现在有很多人在研究沈从文先生,他的命运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这几十年的历史上是非常有代表性的。
          黄:就像《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作者塞林格说的——为了真理,屈辱地活着。他总是微笑,遇见什么事都是微笑。同我不一样,他不能打架,我在解放前一有事就先打一架再说。他不打,他总是微笑着。但别看他总是微笑,如果强迫他去干他不愿意做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干。
          曹:您会讲广东话?
          黄:会,我爱人就是广东人。我福建话讲得也很好,闽南话讲得比广东话还好。我们集美大学有一位教授跟我讲“写东西写不下去了”,我就同他说“很简单,你用凤凰的语言思维来写”,后来,他说“啊!写出来了”。有的地方,有当地语言思维基础,那个文章就好了。我现在写文章都是用凤凰的思维来看问题,用凤凰话写,连理论都是凤凰的。我在梦中说的都是凤凰话,默读书也是凤凰腔的。
          曹:您在集美的时候就学美术?
          黄: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但根本不懂,就是拿画画过日子。有个英文教员看到我在课堂上画画,开始很严肃地批评我,后来就绝望了。他就说:“好,那你就画吧,不读算了,画完了拿给我看。”等我离开学校的时候,他说:“黄永玉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可见是集美的教育制度本身有问题。”然而,我认为教育制度没有一点问题,我也没有问题,就是没有磨合好。那时我读书实际上是在图书馆,我在图书馆所看的书,可能一些教员都没看过那么多。
          曹:您在意大利有房子?
          黄:对,我家与达·芬奇的家相隔二里多地,我们在上面,他在下面,每次回家都经过达·芬奇的家门口。一辈子画不好画却住在达·芬奇的旁边。
          曹:您在上海期间和黄苗子通过信?
          黄:对,通过信。和郁风也是在那时认识的。第一次见郁风,金山、张瑞芳和我在她家等黄苗子,郁风还在睡觉没下来,保姆端上来的茶有点凉,我喝了没关系,金山喝了肚子就咕噜。她下楼来,我就对她讲,你们买画没给钱,她就“噢!对不起!对不起!”马上从楼上拿钱给我。黄苗子下班回来了,叫我的名字,郁风就问我:“你就是黄永玉?”我说:“你不知道我是黄永玉就拿钱给我?”所以说,郁风从那个时候就是懵里懵懂的那么一个人。
          曹:很奇怪,像您这一代被耽误的几位老前辈:第一,格外长寿;第二,思想状态都特别有活力。
          黄:对!黄苗子都九十多了。
          曹:您比较欣赏哪几位老艺术家?
          黄:我前几天还在讲,不能忘了艾中信,我们来往很少,关系也谈不上近。但他在美术学院做了很多事情,他的作品虽然不多,但培养了不少人才。我说他要是能写写文章就好了。廖冰兄也是不错的,他是走错门了,他本来是画壁画的大师,是很了不起的一个人物。脾气古怪,性格乖张,所以社会关系处理得不好,弄了个“右派”耽误了几十年。他词也写得很好,随手就写。我说他像“灵芝草”,是很杰出、很有才华的一个人。另外,叶恭绰也是很了不起的一个人。一次张大千赌钱,输了,没有钱还债,就拿他母亲陪嫁的一本碑帖当钱赔了。这本碑帖现在算起来大概值两千多万。后来大千的母亲要看这个帖,他去找,但找不到了,特别着急,就告诉叶恭绰,叶恭绰说:“你不要着急,那本碑帖在我这儿。”原来是被叶恭绰买走了。张大千说:“你借给我三天,我拿给我母亲看完就还给你。”叶恭绰说:“不用还了,你拿回去吧。”这种事儿现在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了。
          曹:是这些老艺术家的境界到了。您怎么看中国现代的画家?
          黄:中国现在的青年画家,很多粘在自己的画里面出不来,像在一个茧里面,仅仅是为了画而画,不是为了见解、文化而画。李伯安在上个世纪里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还有一个周思聪。现在有的画家是在用外国人的思想、外国人的影子在画画,本来画的是中国人,但感觉像个洋人的灵魂在里面。要小心不要落到外国人的枷锁里去。
          曹:您现在写作很高产啊。
          黄:那不是现在写的,都是近些年陆续写的。
          曹:您不是在写一个长篇小说吗?
          黄:长篇小说现在没有办法写了。继北京展出之后,此次个展还将移师长沙、广州和香港。到香港就已经是年底了,所以今年肯定是没时间写。这次巡展结束以后,就不想再办画展了。然后就接着写,死了就没办法了,不死就可以接着写下去。
          曹:这个小说我想应该是非常精彩的。
          黄:我在湖南的《芙蓉》杂志发表过20多万字,那才写到主人公4岁。
          曹:看来整部书得100多万字了,能写成《约翰·克里斯朵夫》那种规模。
          黄:差不多了。这部小说通过主要人物,把几个大的时代特征写了出来。包括最早的民国革命、共产党建党,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然后是解放。我就写周围的人,我相信会有人喜欢看。
          曹:您的文字一直有人喜欢看,您的画集和散文诗集我都读过,文字写得非常生动,比如说《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那本游记,我觉着写得非常好,已经不是单纯的游记了。您的文字其实是可以出一本文集的,包括以前的一些漫画、杂文,都是非常有意思的。
          黄:还早!
          曹:您好像没有办自己的美术馆和艺术馆。
          黄:坚决不办。最近有人要在吉首大学给我建一个博物馆,我把我的书和收藏品全部捐给他们,包括我收藏的一些较好的陶器,都是成系统的。
          曹:全部都是捐的吗?子女都同意吗?
          黄:全部都是捐的。子女从来不要我的东西,他们没地方放。儿女们都很好。还有,他们知道父亲的东西就是父亲的,他们从不去考虑这些东西。
          曹:您现在一年的时间怎么安排?
        黄:没有固定的安排。家里人都在香港,但我很少回去了,最近爱人和儿子才来。女儿在意大利,过去一年去一两次,现在一两年去一次。我现在主要是在北京和凤凰,写字和画画的时候都比较方便。

        摘自《中国艺术报》2004-5-16 作者:曹 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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