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论坛之黄永玉--黄永玉在岳麓书院的演讲

        作者:核实中..2009-12-02 14:02:33 来源:网络

        世纪论坛之黄永玉

        --黄永玉在岳麓书院的演讲

        梅冬:有请黄永玉先生入席!


        各位来宾、各位观众、下午好。欢迎大家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冬日赶赴我们这场麓山脚下的文化聚会。四个月前,余秋雨先生在这里搭建了他的第四座文化之桥;两个月前,跨越海峡而来的余光中先生又在风中雨中娓娓吟唱了他的世纪乡愁。杜维明教授在此抒发的是一段新儒家的畅想。今天,坐在我身旁的黄永玉先生,这位从凤凰走出、漂游了大半个世纪的艺术大师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文化馈赠呢?我们请黄老先生和大家一起,先来看一段宣传片。
        黄老70多年的人生漫步充满了传奇,黄老爽朗、热烈和执拗的性格也相当充满个性。看来,我们这次的文化之旅将会有一种迥然不同的期待。下面有请黄永玉先生演讲。

        经济电视台找我来这里讲话之前有好久了。我不感觉有什么困难,因为我经常上课嘛,是吧。讲讲这个,讲讲那个都是常常有的事情。但是他们越做越隆重。隆重的气氛把我也弄得紧张起来了。我以前讲四、五个小时也不要紧啦,弄个小提纲,就这样。那么听众原谅我跑野马。一个提纲讲得很长很长,一个部分讲得很短很短,时间就到了。那么电视台找了我一讲,我说这个事情严重了。我得起个稿,那么这一起稿不得了,我在上海住了五六天,我就从早到晚写我这个稿子,写得快完的那一天晚上我才打电话给我的朋友们,我说我到上海来了,他哎呀,太好了,你住几天呀。我说明天就走,他说那你来干什么,我说我来起稿子,结果没有想到稿子有这么多,那么我一个朋友就说我干脆给你裱好了,免得你一张一张的看。总共有那么十一张稿子,那么我就把这稿子带到这儿来了。

        朋友们,我不是研究学问的专门家。专门家的特征呢是学问有系统,有深广度。谁不想做专门家呢,我当然也想做。只可惜当年我一心想画画,功课不好。说起来人家都不相信,初中三个年头,我念了两年,留了五次级。唯一的收获是同班同学多,我收获非常大,一两百位同学。那么为什么要讲这么一段事情呢,我现在常常会不按照这个里面来讲,我到了我念书那个地方,是福建厦门集美学校,那是一个很有名很完美的一个学校,那个学校有图书馆,那个图书馆有六层楼,藏书是非常多。我到了集美学校念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的感觉是这个做得很幼稚,捉迷藏啊,我说我们在湖南凤凰县,到了小学六年级,哪里还捉迷藏。我们打野味了。是吧,爬山打野味了。那么四书五经基本上解决了,那个时候湖南省的省长是何键,他是主张读四书五经的,我父亲是一个新型的老师,他反对读四书五经,但是没有办法。那么我也被强迫读了四书五经,包括《古文观止》这些都念了,你还要背。背错一个字,你要打手板的。那感觉上非常受压迫。但是后来离开学校之后,尤其是在长大之后,二十几岁、三十几岁之后才想到我所读的书、挨打的屁股没有白挨打,这么有用。我就想到一个问题,就是要小孩子念古书有没有用,大人说没有用,这个束缚思想,现在看看还真有点用。作起文章来,哪怕你写白话文,上下对一对,衔接一下,讲讲音韵,那文章还挺有意思的。自己都颇为欣赏的。所以到了这个学校之后就挺看不起这个学校,成天钻在图书馆里面。底下我就按讲稿念了。我大部分时间就画掉了,剩下的时间就上图书馆。总是留级,而有的老师却另眼相看,于是权威的老师就说教育方针有问题,那有什么问题啊,对广大的同学来讲,一点问题也没有,这么好的学校,高级、完美几乎是全国之冠。我也没有问题,我有什么问题。我很用功,国文都不错。国文、自然科学都可以,美术当然是不错的啦。只不过把学科换成是图书馆的书了,以后养成了习惯,几十年过去了,虽然专家没有当成,但得意的看了一辈子的闲书。这么说的意思,不过都是向诸位介绍一下自己,到我们湖南人的文化耶路撒冷岳麓书院,并不是因为胆子大,也不是因为脸皮厚,而是我的一种情感的权利。家父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几次带我到这里来过,使我产生了一种崇敬,流浪的梦里也依稀靠这里的厅堂、庭院和回廊得到慰籍和鼓舞。我是属于我们湖南这里的,我虽然没有为楚土争光,但我相信岳麓书院能收留我这个文化流浪汉。诸位宽宏大量、不辞辛苦到这里来听听一个几十年作为文化流浪汉的我谈谈文化流浪的经历,摆摆龙门阵。

        有时候我的朋友们开玩笑说,生物有遗传因子,遗传基因。历史也有历史的经验,但历史光是经验吗?历史有没有遗传基因呢?比如说山西人做生意天分很高,这是广义的称赞。说是不是山西人个别张三、李四解放后资本主义改造,张三、李四的经济上基本上消融了。近二三十年来改革开放之后,山西的那股聪明劲头又上来了,当然不会是张三、李四的后裔,即使是后裔,也隔了好几层。这个现象,江西、广东、上海、包括我们湖南也都有。很多地方都能找到例子。不是骨肉的遗传基因,是个奇妙的历史基因遗传现象。当然我现在想讲的不是我不熟悉的山西省。我想讲的是湖南我们自己的故乡。我觉得我们湖南和我们湖南人以及山水都有颇特别的地方,长沙火车站、天然巧合那一个火炬纪念塔,跟外省人的观感就是一个辣椒。红极了的辣椒。社会效益比原来的火炬还要好,恰好道尽我们湖南人的精神。斯巴达人听说刚生下来就要吊在树上、放在岩石上,经风雨、见世面。张大以后还要受尽体力的锻炼和折磨,以便应付冲锋陷阵。论体力和体魄,我们湖南人远不如山东、山西人。我们都很满足于自己的身材短小,毛主席身材魁梧是个例外。但是在处理自己和自己身外的非常事件,自觉已经够用了。像矮小的拿破仑对他的身材高大的元帅说,你不要以为你身材高大,我随时能够解决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们湖南人经常有特殊巧妙的能力解决客观差距。湖南人比斯巴达人稍胜一筹的地方就是除了忍饥耐劳之外,还经受过意志、道德和理想的折磨和锻炼,能临危不惧,应变从容。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是自古就有的。有抱负,有理想,置自身悲欢于不顾,这不是哪一个家族遗传基因的问题。所以我跟朋友开玩笑的说,遗传基因之外还有个历史基因的问题。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历史的经验当然值得注意,历史的基因,至少是个值得有兴趣的问题,近百余年来,湖南出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风云人物,曾国藩、左宗棠、谭嗣同、黄兴、熊兴麟、、毛泽东、刘少奇、胡耀邦,还包括朱德同志。朱德老人家原来也是湖南人,这些老人家的过世,于是有的人就说,湖南的气数尽了、完了,风水转了。没有想到几年以后又出了一个历尽折磨的能干的朱容基。我这是开玩笑。童叟之言无忌。

        所谓的历史基因也是瞎编的,请原谅。我的本行是画,事实上我也没有正式学过画、从过师,也没有过老师傅。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倒是沾了点没有正统的光,很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画画还是正统学习一点东西的好。有些基本工夫的掌握,不像我们这在野党掌握得那么辛苦,浪费那么多的时间。这些都不谈了。这里我挑出几个我比较想谈的问题来谈谈。有不少的朋友常常问我这美术史学家,是个手艺人。大不了手艺人的不成熟的经验而已。第一点我要讲的是科学和艺术不一样,科学的规律有进步的规律,艺术是越来越繁茂、越丰富。艺术不用进步这个说法。过去晚上点松明、点茶油灯、点桐油灯、点蜡烛。那么屈原的诗里面讲的“华灯明烛, ”指的当然不是电灯了。过去步行、骑马、坐轿,现在轮船、汽车、飞机,那是科学的恩泽,艺术没有这种进步的概念。都要人亲力亲为,要在人生百年短暂的时空中仓促完成。换一个人又要从头来起。科学明显的有经验,成果可以继承。在前人的阶梯上极力上升,感受到进步的原由。

        艺术有如俄罗斯谚语所云,不管你爷爷有多高,你还要靠自己长大。六千年前的尧舜彩陶给我们留下那么多的高超的艺术作品陶罐,有什么人敢大胆的说可以超越它呢,比它进步呢。当时尧舜的老祖宗们生活简单,唱歌跳舞,虽然都只能是彩陶制的原始形式,也没有录像,也没有东西可以记录下来,它就有一种让六千年以后我们这种后学叹为观止的原始艺术深度。我们老祖宗高超手艺的艺术结晶。艺术创作是一个人一生探险的结果。时代在进步,科学文明的演化,精神人文创作更丰富的作品,享受更丰富的艺术成果。从而人们更确信,艺术区别于科学的那种特殊的手脑价值。齐白石、徐悲鸿、李可染的孩子们当然有权利继承父业。但是人们更重视的是齐、徐、李本人的创作精神。毕加索最大的孩子无所事事,享受着语音我,享受的余韵之余不过是为老头子开开汽车。其余的孩子们,有的做首饰,有的做香水这类的生意。老一辈的辛勤钻研很不可能像科学成就取得的那么现兑现,
        硬碰硬。它是一种更心灵的东西。何况还是要紧紧跟上的手艺。买电脑,人们不在乎是不是该是本人亲属的原作。买艺术品,如果碰到假的,你得气得死去活来。底下要谈得是艺术的抽象和具体。

        中国画讲究气韵、讲究空灵,讲究含蓄。为什么要讲究呢,因为人就需要抽象点的东西来综合、调剂纷扰的生活。在家里,在办公室,忙碌下来的人常常遗失在一种时空的空洞中。什么也不做、也不想,朦朦胧胧,傻在那里。如果有人过来东问西问的话,他便说“别吵别吵,让我静一静”。这个“静一静”不是休息。雅一点叫做超脱,叫做茫然,叫做忘羁。现代生活的人们常常忘记或失落这种宝贵的重要的空蒙状态。人在山上、悬崖峭壁上面对脚下的万丈峰峦、远处重叠的群山,有人说他当时什么也不想,但可以肯定大部分时空中都处在一种不思想的境界。在大海边在森林里,在月下,晨光微曦之前,在烦乱的生活中有这种境界是很人的。它起到一种 作用。中国画中人们特别看重这类境界的作品。马远、范宽这两位宋代的名家、元代的易云宁、包括以后的石涛、八大以及近代的傅抱石都是这方面的能手。我讲的傅抱石画画,他先有点自己的想法,然后他有意的画一个很大很大的画。他往画里面用很大的笔噼里啪啦的撒水、撒墨,撒完之后让它干,干了以后他就把它团起来团、捏成一个团,然后再把那个纸铺开、压平。当然上面还有高高低低,他再拿笔在上面扫,扫完了把它烫平,挂起来,上面有很抽象的东西。然后他这里就去找雾,找远近的距离,找水流,找瀑布,找什么他就找。在这个基础上他用笔墨把它提出来。把那个空文的关系,那些水类的架桥给它提出来。提出来还是比较抽象的东西,然后再这里面加几棵大树,在山上的大树实际上是棵很小的树。树底下加几个更小的房子。房子里头加几个更小的人,红的衣服的、绿的衣服的非常突出的人,那么人当注意到他这个的时候,再回头一看看他刚才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东西了。近处的山、远处的山,把人引到那个山水里面去了。那么傅抱石的高明的地方能够把抽象和具体协调得非常合适的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这种修养是很难搞的。在以前避免一种浅薄的、简单的理解这种抽象和具体。所以鲁迅就说了,崇尚高简便成空虚。没有这种修养,没有这种理解,假装高简一下就空虚了,搞不好容易幼稚可笑。在艺术上是一种控制的学问,控制它,一种学问。王维这两句诗“繁衍如森林,浮躁青苔上”,你说他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一种感觉不是很具体的东西。一种很缓慢的在移动的意境,但是这种东西,你在艺术上要得到它是非常难的。所以我们有的时候在画画上面得不到的,我们就到诗、词里面去得到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反过来帮助我们进行创作。有的朋友也不了解,向我诉苦,说听不懂现代音乐,也看不懂抽象画。受不了。看到这个画乱七八糟,尤其是外国那种现代派强烈画,音乐噼里啪啦瞎吵,尤其是中老年人更不喜欢,那算什么呢,是吧。我就告诉他,你原来是听得懂的、也看得懂的。你把看得懂的本事忘记了。我一问他,你看过京戏吗,看过地方戏吗,听过锣鼓的闹台吗,他说听过,我问他你受得了吗,他说他也受得了,很简单,现代音乐就是加了音符的,加了音调的,有多来米发索的锣鼓点子。现代抽象画也是加上了各种颜色的锣鼓点子。更具体的说,美术学院素描老师教画人体画、画石膏像,讲要点,将形体、调子,质感、虚实、运动,还讲深度关系。你画石膏,把人体里面的纵深关系、形体关系,讲这些东西,讲光。太阳光照到的时候,这个光起到什么样的变化,衣服同脸的对比关系,讲这些东西。讲完了要你去练,要你去深入认识,这就是叫素描了。那么这些绘画元素,就是刚才讲的绘画元素,你要深深记住。用这种方式去理解你要进行的工作。那么这个东西你懂了,你将来画人也好,画树也好,画风景也好,你都懂得这些关系了。画起来只是熟练的问题了。那么这说的是写实主义的画,那些抽象作品的表现是什么呢,它只是拿了其中的一种,前面所讲的那些形体、调子、质感、虚实、纵深关系、运动、对比这些元素,现代绘画是拿其中之一的这些元素,比如说调子,它无所谓主题,调子就是我的主题,我表现到调子。什么叫调子呢,深浅嘛,我一块一块的颜色、深浅的微妙的调子,这就是一张画了。我表现质感,粗的细的叫质感,这是一张画,我表现的强烈的色彩,它又是一张画。那实际上它是回去了,回到我们研究元素的那个阶段去进行创作。

        现代绘画的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就是表现方法基本上是这样的表现。那么我们看呢,我们也用这种角度来看,就像我们喝茶一样的,外国人不能理解中国人喝茶,一不甜,也没有油,也没有什么味道。茶有什么好呢,我说茶的那个妙处就像我们喝一种抽象画一样的,很妙到里头,用这个角度去体现现代绘画。好的抽象画用这种看惯了,也是很过瘾的。不过它打破了我们过去的欣赏习惯,动不动就要问它,你讲的是什么,这里头是什么故事,这是什么意思啊,它不讲意思的拉,所以有的人问毕加索,你这个画是什么呀,我一点都不懂,毕加索就问他,你听过鸟叫吗,那个人说,听过,那问他好听吗,那个人说好听,那毕加索就问他,你懂吗,其实中国人不仅仅懂得抽象艺术,而且是创造者,是提倡者。提倡游山玩水就是搞抽象游戏,山水没有什么故事,没有具体的内容。所谓陶冶性情就是欣赏抽象艺术嘛。(讲树雕和石头艺术,没有太大的意思)但是我呢,更喜欢稍微加以肯定的打磨过的比较抽象的东西,那种树根,那个石头块,那个有更深的意境,不是那么具体。汉唐、魏晋六朝已经有人就欣赏这个了。像白居易有一首诗,他说的石头吧,他说:“回头问双石,能伴老夫否?”能不能陪伴我啊?“石虽不能言,许我为山友”,那个时候已经愿意成为他的朋友了。(继续讲石头)
        另外讲讲艺术的一些发展,艺术它有一个铁打的基础,都要人作出来,人的智慧和手艺作出来的,那么自然的美,客观的东西,要人来肯定。没有人,那美的东西就没有依托了。

        人不断的探索更多的美的新篇章,美越来越丰富,越广阔。刚才讲了过去就是一种鸟兽、一种罐罐,没有更多的东西。那么现在越来越多了。绘画、造型、艺术什么都有了。(一段没有意思的东西)我现在反对的只有一种,就没有文化的一种东西我反对。那个歌词写的不通,前句不对后句的那种,简单的讲就是我不喜欢香港唱的那些歌。外国的现代曲子我喜欢,中国的从古代到现代的我都喜欢。我就不喜欢那些没有文化的东西。吵也不怕,清也不怕,没有文化我怕。艺术像希腊文化的山神,大力士一样的。山神没有人能够比他有力量,非常大的力气。但是他只怕什么呢,只怕离开他的土地,他的身体离开他的土地他就完了。所以最后他的敌人是把他捧起来,把他掐死的。他离开了他的土地。艺术是一样的,也像山神,但是不能离开土地。它跟人民的生活,跟土地是连接在一起的。艺术不能离开土地,不能离开人民。十八世纪产业革命以后,是近代艺术的一个催化剂,是现代美学的产婆。蒸汽机出现了,手和脚的力量坚强了十万百万倍,钢铁的规模让世界立体化起来了。有了质量很高的钢铁,有了水泥,有了高楼大厦,也有了时间和速度。有汽车,让人家的时间更多。有速度了,所以人就更自由了。还有了人的开放思想。(重复的几句话)这样的情况开始的时候,出现一群年轻人,在1875年出现了一群年轻人,这些年轻的画家们开始怀疑,我们这个世界永远是古铜色的吗?因为我们以前的画都是古铜色的。那太阳到哪里去了呢?太阳为什么不到画里面来呢?于是他们这么一帮人就用颜色去画出太阳的笑容,在一切的上面有光的效果,那么这样的一种发明在当时传统的老画家心眼里面感觉是大逆不道,结果他们的画展开出之后就不让他们到展览馆去,他们只好在展览馆的外面搭了一个棚子开画展,那一大堆先生们看到这些画就骂他们,你这算什么话罗?简直就是印象派嘛,所以印象派的名字是骂出来的。所以当时是一个贬义词,那么到了25年之后有位学者经过一位画家的骂呢,他就画了3张画,都是教堂的门口,一张画是早上,一张画是中午,一张画是晚上。同样的一个木头。早上是蒙蒙的,中午是强烈的阳光,晚上是发红的黄昏的落日的反映。这位老先生曾经反对他们的,有一天早上经过那个教堂门口,哎,这正像墨勒画的那个画啊,结果把人的意念,一种美的概念,开辟了另外一个天地。原来世界上还这么美,还有早上这么美的颜色,还有中午这么美的颜色,有这么美的晚上的颜色 。原来可以这么画,美是可以这么去表现的。打开了他们的眼界,叫醒了他们。那么后来他们在表现上,在题材上,又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这一系列的绘画到了十九世纪以后,为什么作用这么大?更是因为交通发达了,物质条件丰富了,(他们)出现的原因。有一位比较早的艾玛勒得画了一张画,就是在草地上,巴黎附近的黑森林,一群绅士们同一个裸体的女孩在午餐,一些先生们讲这个大义不道,怎么可以穿礼服的绅士和一丝不挂的女孩子在一起呢,骂了一阵之后脑子也开窍了,原来题材可以这么去捕捉的。那么底下的就更厉害了,有一个印象派的末期的一个画家叫高顿,他跑到太平洋的一个岛上去了,跟岛上的土人生活下去了,他自己参与了那个生活,不是仅仅作为画家去表现它。画了无数的好画回来,开了人的眼界,原来画画的世界这么广阔,可以这么画画,那他带了很多这种原始艺术雕刻带回来,又发现了最早的原始艺术也有这么多的美感。(又举了一个例子,不是很有意思)艺术那个土地面积不大,但是它不停的打圈,越打圈越高,而定点的位置就是那几样,不过它的高度不同了。是这样上升的。到了后来城市出现了以后,人就变成了现代城市的奴隶,都集中到城市里头去了。城市就有了大自然的山的巍峨,早晚光、颜色的变化,成为一种新艺术的温床。我就说在建筑上、在绘画上、在雕塑上出现了意大利的莫尼.克里亚尼,出现了西班牙的毕加索,本土的布拉克,这帮翻江倒海的混世魔王,创建了心得艺术。这些新的艺术是一代一代的发展的,越来越繁荣,不是一种进步。

        我在到美国去,到布洛克林那个什么大学,那些搞艺术的先生们教授们要给来的中国人上上艺术课,我们美术代表团是我们两个人,一个 ,一个我,咱们开玩笑说我们两个轮流做团长。然后到了那儿他给我们上课,讲的东西很幼稚,主要的是给我们讲讲现代艺术。我们的艺术是进步的,你们的艺术是落后的。我就告诉他,艺术没有落后同进步的问题,只有繁荣的问题,它不像科学。我说有的事情你并不清楚,我讲给你听。倒过来我就给他讲了两个多钟头,很多人啊。最后他说你们中国不懂得空间,另外一个美国教授臭骂他一顿,“空间是中国来的,你懂得什么空间?”这种事情在意大利也有过,我开画展,我平常也不大画写意的南瓜什么的,那一天我画了一张六尺的南瓜叶子,他们很喜欢,比较抽象的。他说这张画你要卖多少钱?我就告诉他,我们中国卖画是一尺多少钱,这里是多少尺,他说那你没有画的地方也要钱啊,我说你把这个没有画的地方你剪掉吧,光买那个画过的吧。一尺多少钱,这个是多少尺,他说,那你没有画的地方也要钱啊?我说,你把那个没有画的剪掉嘛,你光买那个画了的嘛。

        我早就说过:艺术家永远是仰人鼻息的,唐朝的阎立本被叫到宫里去,写生牡丹啊,荷花啊,趴在地上画,皇帝、皇后在旁边,一点也不敢动,满身大汗,画了一天,回家就告诉家里人说,儿孙啊,再也不可做画画的事了,他不光是累,而且好象是受到侮辱了。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三位巨匠,都是被王公大人保护养起来了。公道一点,开明一点的王公大人哪,还懂得说一些话,比如说,一个皇帝,意大利当时的皇帝,,一个大雕塑家,替他做了一辈子的雕刻,在佛罗伦萨到处可以看到的雕塑, 当那泰罗 要感谢他,当他看他时,说要感谢皇帝照顾我,我能够有这样的成就,那位领导人是很了不起的,他说不是这样的,我今天能够活在的时代,我很光荣,活在伟大的艺术家的时代,我很光荣。达芬奇因为吵架了,跑到法国去了,后来就死在法国了,死在法国的什么地方呢?死在法国的国王的怀里了,国王抱着他,这么死的。拉斐尔很年轻就死了,他埋在罗马的万神殿,罗马的中心的一个非常出名的建筑,埋在万神殿的第一号窿里面,等于佛龛里面,第二号才是埋国王,第三号包括伽利略等。当时对艺术也很尊重,拿破仑也说,拿破仑打埃及的时候,就派了一群学者去了,学者去干什么?去抢那个艺术,抢艺术品,所以他的队伍里,大量的队伍里中间是教授们同驴,毛驴,为什么要毛驴哪,用毛驴运回来,教授鉴定完了,让毛驴运回来,至于我呢,我活得好一点就可以了,我死不死在哪个怀里倒无所谓。但是画家们喜欢说清高,我说,画家们从来没有清高的可能,你清高什么?当年的扬州八怪,没有盐商们买你的画,你的日子能过得好吗?人家养了你,他还要吹牛,我很清高,我又不同这个,不同那个来往,实际上没有人养你,你不可能的了。艺术定下来,命中注定,是这么个样子。元朝有一个易云林,一位大画家,他脾气很坏,又很爱干净,特别爱干净,常常受有钱有势的人的欺负,挨了打,一声不出,人家问他,你为什么不出声啊,挨了打,他说:一说就俗了,一出声就俗气了,不说。但这是一个阿Q精神,他坐牢了,他爱干净,特别爱干净,管监牢的人大概有人关照了,让他受苦吧,把他绑在粪土旁边,他感觉很糟糕,太不干净了,很痛苦,牢房里送饭来了,他说你为什么不举案齐眉啊?没有礼貌,又被臭揍一顿,这么一个画家。这种事情,画家也是要有的了,都是要有的了。知识分子也有个这么样的弱点,比如说,很容易感觉到,政治家、有钱的资本家,大家会说,这个人爱摆架子,那个有钱,摆臭架子,但是有学问的学者摆架子,他都原谅了,有学问有怪脾气,他也原谅,有学问就可以摆臭架子。摆架子实际上是什么东西呢?是怕人一眼看穿的一种设防,要老头子,例如我吧,你们来了,我摆架子,免得看穿我的缺点了。我没有学问,我书读得不好,你们年轻人一来,我摆好架子好一点,设防啊,等于拿着机关枪对着你们,你不礼貌我就开枪了,是一个虚弱的表现,装模作样是一种虚弱的表现。你有学问有什么了不起啊,不象有几个钱,有点权利而已嘛。装模作样的学问实际上就是没有学问的表现,是一种空虚的表现。艺术家喜欢谈清高,伟大的象吴道子、顾恺之、阎立本,称号也就是画苑,到了今天我们知识分子,稍微有点名气,有点年纪,那个架子神秘得不得了呢,如果你从侧面看看,从背面看看,就感觉到是个问题了,当年维持扬州八怪的是有钱的盐商,现在维持外国画家的生活的是资本家,老百姓怎么能买得起你的画呢。假定有一位手艺高明的画家,住在甘肃,住在青海,你想想看,你的清高有什么地方可以依靠啊。没有了。中国画和外国画呢,我都尊重,因为我是中国人嘛,大部份的时间我都画中国画,有时候也画外国画。很多年前,有个朋友很气愤地跑来告诉我,他说,有一个中国画家说你的画不是中国画,他很生气,我说你转告他,他再说我的画不是中国画的话,我就告他,因为是不是中国画并不重要,你要画得象样才好啊,不是中国画有什么要紧啊。

        我有的时候,往往从一些偏门啊,去看看这些艺术,有的时候去比较比较,我说,外国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动作的,大的动态的,中国画表现动、表现动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说,我们中国画表现动感,比外国画早得不晓得多少,尽管外国艺术有的比我们早,比如说埃及艺术,五六千年了,非常成熟,非常庄重,但为什么不表现动感呢?每一个人做一个动作都是傻的,排着队伍的,到了后来,古典主义的画里面,一直到了浪漫主义时代,他表现动都很少,比如说骑个马,就象铜做的马在纪念碑上一样,是固定起来的,没有一种动的感觉,我们中国人在表现动感方面来讲,是很妙的,用线条表现的,汉朝就有了嘛,表现动感的世界很大,很丰富,哪怕是用线条,也会感觉到很丰富,很生动。比如说,画一个动物,外国人画一个动物,就把一个形体表现出来,表现得非常高明,但很少表现出它的精神,它的动感,我们中国的汉代,它能够很有动感的,包括画流云、画火焰,这在敦煌里面常常可以看见,那个劲头都出来了。在欧洲一直到中东那个绘画,他画个什么都是停在那里的,没有动的感觉,这点是我们中国画的特点,当然,外国画不动有它典雅的安排,也是学问很高深的东西,做在建筑
        上可以凝重一点,但是在我们中国对于这种能动的形象的画,我感觉是很宝贵而且很重要的,要画马,汉砖上的马,那种动作,在外国没有的。

        那么我拉里拉匝,瞎讲一通啊,我说我文化漫步,其实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说法,因为我本身就没有系统,我先讲画的一方面讲了一点,等一下我再谈一谈文学。

        梅冬:刚才黄老向大家阐述了怎么样去发现艺术,怎么样去创造艺术,刚才黄老也说到,他的绘画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是没有经过科班训练的,都是他随心意而至的,我想很多看过黄老画作的人都有这种感触,他作品里面流动着一种气势,流动着一种泱泱大气,我想他今天的成就来源于他自己对艺术的一种深深的感悟和他人生的阅历。大家非常关心黄老的人生阅历,请黄老先休息一下,我们在电视片之后,我们来了解一下黄老是走过怎样的人生经历才取得今天的荣耀和成功的。

        (电视散文)

        梅冬:现在我们从美丽的凤凰回到报告会的现场,要是说起凤凰说起黄老的回忆,我想应该想起黄老的一句话,他说过:是故乡的河流失了我,我也流失了故乡的河,关于下面人生这一部份呢,黄老是不是从这句话开始讲起。

        我等下要谈文学,我谈文学也不是从理论上来谈,我仅仅是说,我体验着文学的生活,我也很放肆,我这几十年来,我搞过音乐讲座,我五线谱都搞不清楚的,而且音乐学院的人来听,还觉得我讲得还有点意思,我也还开过拳击的讲座,拳击和摔交,也讲过地质学和林学和昆虫学,所以我今天谈文学同上述的其它谈论一样,都是不着准的,为什么不着准呢,我早在开始以前就声明过,我的局限性了,老实说,我仗的力量啊是童叟之言,百无禁忌这个老传统,我在各位专家面前放肆,讲了一些童叟幼稚、木讷的论调,我相信大概不会,不只是得到原谅,甚至我想还希望得到喜欢。文学对于我是排在第一的,在我生活里面,第二是雕塑,第三是木刻,第四才是绘画,我花了太多的时间在木刻上了,一生的70%时间,我教木刻嘛。为什么我喜欢文学,喜欢雕塑,而绘画摆在最后呢,因为绘画可以养前面三个行当,文学也好,雕刻也好,木刻也好,都养不活自己的,画可以养活前面的三样,我等我经济上可以的时候,我就搞文学,就可以搞雕塑,雕塑很费钱,而且花很多的时间,文学一支钢笔就行了,但是稿费太少了。文学给我带来很大的快乐,我在意大利家里三楼写文章,写得得意的地方,我就哈哈大笑,我的女儿就在底下问我:你笑什么,我说写得有得意的一段,我就哈哈大笑,写的家乡的事情,文学让我得到很多的自由,我不相信别人给我的自由,我相信自己给的,我相信科学,政治上讲科学也就民主了。我的第一篇文学著作是七十多年前,写在故乡老家当时的新房子的墙板上的,大概是五岁还是四岁的时候,全文是:我们在家里,大家有事做,旁边还画了几个京剧的脸谱,稿费很丰富,挨了一顿痛打,新屋的房子,油墨书写起来简直入木三分,书法酣畅,所以七十几年后的今天还留在那里。房子上面的板壁上也是我从小就体会到背负了文学十字架]的那个神圣感的纪念,好些的朋友问我,为什么写东西不用秘书,不用录音机和电脑,我不明白,写文章用秘书,用录音机和电脑怎么能写得出来,或许将军和老革命家,叙述回忆录的时候需要秘书,文学不行的,它有文字句、语言的讲究,有上下句,音乐的节奏,有必要相当的时间,才酝酿出来的情调、气氛,它不能光是讲故事,它得进入情况,进入角色,要集中精神,要鸦雀无声地簇拥出来,要是有第二个人坐在旁边呢,那就受到干扰了。

        我喜欢讲究的文学,有许多层次的音乐背景的,交响乐式的文学,所以有时候我故意找所谓的背景和层次来欣赏,我也如此这般地看待现实生活和人物。这是一个讲故事的开场白,底下的文学就是故事了。

        文革以前, 在邢台地区搞四清,地委书记叫霍耀民,跟我们常常作报告,他的报告虽然长,但是不讨厌,有不少精彩的插话和故事,地委大厨房有个七十多岁的老炊事员,是个老共产党员,解放前让国民党抓去,受尽了苦刑,就是拒不招供,国民党行刑的问他,你是不是共产党员,他被压在板凳上,他说是,那么你清楚你的领导是哪一个吧?他说,清楚啊。“你了解你的组织情况吗?”他说我怎么会不了解,我当然了解,那么好吧,你把你了解的都说出来,我就不再让你受刑了,他说“上级交代过,不让说,他死都没有说出来,现在还在做炊事员,他没有什么文化,他不需要象李玉和这样一边唱一边讲道理。他就是这么简单地把他的基本理念说出来。1959年我带的一个聪明而调皮的学生,现在他已经是老教授了,在长沙当教授,现在
        到哪去我不知道了,那个时候是个调皮的学生,回到凤凰,督促他搞毕业创作,他毕业创作搞得很随便就画几笔,弄几个铜版画,弄他电影学院一个女朋友的像当作毕业创业,让我很生气。我就强迫他跟着我,回到我的故乡去。
        坐在我家里过了几天,我就和他和本队的一个美术青年陪着到乡下。到总兵营,到总兵营去。总兵营在七十多里地的高山上。出发的那一天下着大雨,
        出城之后溯江而上到了提溪,提溪是我小时候逃学的重点风景区:河两边是悬崖,穿插着竹林和马尾松林,山腰以上是大的树木。太阳要到中午才照得到,这个河流河浅而宽,以树插着无数石条。直到彼岸的称为跳岩的设备过渡行人——这个听得懂吧?人踩在上面,一个一个过河的,两边各有小码头
        是远乡赶集必经之道,雨下得大,离城百里已经泥泞不堪,穿草鞋行走在泥土上,有如溜冰。于是我们停歇在小石码头,一座两层小木屋前,木屋主人提着个小香烟摊,晴天兼卖茶水。我从背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防滑的铁马,就是绑在草鞋底下那个,用绳子捆着有两个齿的,那种铁打的东西。趁休息之便,把它绑在草鞋底下。

        木屋的主人三四十岁,是很谦虚的文雅人。给我抽出床垫底下的稻草搓绳,顺便问我是哪里人,到哪里去?我说我是北门上文星街黄家的子弟。他兴奋起来,他告诉我:他是我父母的学生。认识,那就好办了,也就变成有交情的朋友了。我说:好!两个月以后我们回来。他说他会在后山崖壁上摘一些茶叶,备好了等我们回来喝茶,在提溪边好好地喝一次茶。两个月以后我们回来了,一路想念等着我们的那个茶亭主人和那一壶好山茶。过了跳岩
        小木楼上上了铺板,可能是主人上香去了。我们坐在木屋前的石阶上,真是书上所说的:怅然良久,丧气地走完剩下的五里路。

        回到家里,我家住在小山坡上,小山路上长着野漆树。两天之后从街上回家,见路边停着块门板,门板棉被底下盖着个死人,一位老太太在旁边轻轻地抽泣说着:儿啊,儿啊,你好蠢啊!你怎么这么蠢!吃饭的时候我想起这件事便告诉母亲,母亲说她早听到了:这个人在提溪公社卖香烟,前几天过路赶场的人,歇脚的人顺手偷了他两块多钱,他想一想没有钱交给公社的帐了,便一索子吊死在楼上。这么说来,我的朋友挂在楼上的时候,我们还坐在楼下想念他那壶好茶。那时候一两块钱,是一个人的说法,现在日子好过了没有人会相信。

        这是一个故事,还有个故事。六七年前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我那帮学生跟我到辽宁京县朱家屯黑嘴子渔区去体验生活。两个月,我把我四岁大的女儿带在身边,让她有机会见识见识这个世界。黑嘴子这个地方,只有渔讯的时候渔民才来这里捕鱼作业。平时都在五六里、七八里的家里。这儿到时候便荒无人烟。眼前渔民有二三十,加上美院有二三十人,便成为一个热闹的场所。有一天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农村姑娘,要找我的女儿,她一见她就喜欢得了不得,硬说要带她回五六里远的家里去,说有一样好东西要送给她
        我想好东西大概是海里捡来的,贝壳或者是什么。于是一位年轻的渔民和我同我女儿,跟着这个姑娘上路了,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路越走越远越陡,穿过好多麦田,来到一个静悄悄的村庄,大伙都在地里劳动,女孩开了村边的,一个小院子的大门,又开了堂屋的门,所有的炕上都在焙着白薯秧子。女孩太过兴奋房门费了好大劲才打开,炕上仍然是秧苗,她小心踩着床沿,找开锁着的小壁橱,从里头捧出个大纸包。她高兴得发抖,笑嘻嘻地关照,我的女儿别着急,一层、两层、三层、四层……打开了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盖着四个小红点的白馒头,馒头已经硬得像石头了。
        女孩子满脸通红地笑着、叫着:你吃呀,你看看多白的馍馍!吃吧,你就吃啊!女儿很为难——她咬不动,她看着我,我连忙就说了:你看,多好啊,
        谢谢姐姐啊!谢谢啊,我们带回去慢慢吃,我们给你包好吧!就这样,我们和那个女孩就告别了。那种欢欣,那种笑容,我永远难忘。

        六三年,学校派我去参加中央文化工作队,一共是几十个队,我的是辽宁队。以中央乐团为主,兼插了几位歌剧舞剧院:京剧院、话剧院,同我们这些画画的人,一边参加四清,一边是文化下乡。在辽宁的盖平县,到营口的铁路线一带整整泡了一年。有一次下大雪,我们在一个名叫朱家屯的村子里开展工作,时间是三天。搞美术的教老师画画,搞戏剧的音乐舞蹈的教那些音乐舞蹈。第三天夜里,举行个联欢会,各村的老乡都来看热闹。除了文化工作队是主要的演出主体之外,工作队的女同志居然在三天功夫把村子里的好看的大姑娘都调动起来了,那么短的时间,训练出他们演了一场歌舞,
        老乡们看了以后也赞叹不止,说搞得这么火,真了不得!第二天还是大雪
        我们到别处去了,是步行,全队几十个人扛着抬着行头颇为辛苦,人渐渐地疏远在雪地上了。我陪着一个女大提琴手,她帮我提画箱,我帮她背大提琴
        一尺多深的雪地上走得很不是样子,她说你知道吗?昨晚上演出之后,我们女班出了一件大事,我说不知道。她说演出后回到住处,快半夜了,突然有人急迫地敲门。原来就是那样,大家都说她是全村最漂亮的女孩,一见到我们她就抱头痛哭,把我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说她骗了我们,她说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过像这么三天的好日子,把她当人的日子。她说她对不起我们工作队,我不过是想亲近你们。我骗了你们,我不是贫下中农出身的,我是富农的女子,我骗了你们,我心里不好受……那么这位同志就告诉我了
        她说老黄我是团支书,这个事情又闯到我的头上,四清里面有一清是清理阶级队伍的,事情性质这么严重,你看我汇报不汇报?我给她扛了一人多高的大提琴,已经累得像位爷爷了,还拿这一段新闻来压我,我原应该狠狠地骂她:狗婆娘,活该!我太累了快断气了,这架倒霉的千刀万剐的大提琴!我就说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你到了更年期吗,你记性不好吗?你怎么现在记性又这么好了,你不会忘掉吗!她走在前头,她低着腰,她窃窃地在低笑,笑就好办了。

        那个年月有太多的这一类的故事,一火车这样的故事想起来真是沉重不堪。改革开放以后,我碰到过两个故事。

        我到上海去,好多年好多年没有去了。就是前两年的事情,我有一次到上海住在广东人的一间饭店里面,离市区很远。我叫了部出租车,不料开车的是位女士,年轻的她对我很好奇:老先生你是干什么工作的?我说教书。
        教哪一种书啊?我说画画的。噢!画画,你是老画家!你知道我丈夫也是画画的,你不知道,他真是有天份啊!画得好极了,画什么像什么!可惜你不能见到他,你真可惜啊!我今天真可惜啊,她摇着她的驾驶盘。我说你先生在哪里工作?她说在纸厂做出纳,现在我不让他做出纳了,我叫他辞了工作
        要他在家里画画,我开车养他,过几年他就会像你一样是个很好的画家了,你等着看吧!我就说你可了不起。她说画画要下苦功,没有时间不行,我要他不干活了就在家里。到了饭店付了车钱,我说你稍微等一下我上去一下就下来,我从房间里拿出一本画册问她先生叫做什么名字,我就祝贺他努力,
        祝贺他成功送给他。

        这是前两年的一个故事,又是前两年另外一个故事。前几年我去了一趟厦门,我是厦门集美学校读过书的,那里有我许多同学和熟人,于是朋友开始带我到各处去怀旧,弄得有声有色。去了一趟鼓浪屿。鼓浪屿和以前不一样了,有条街是专门卖旅游纪念品的,当然离不了古董、古画。朋友跟老板是个熟人便认为到古董店去坐坐,也还是很有意思。老板是个通人不俗气,他不常常提到当官的朋友和生意,说开这个店一来是为了好玩。我是相信的
        那一来不说我也可以理解。倒茶水的是一位穿着很体面的小胖子,年纪二十上下,笑眯眯的,倒起茶来十分麻利,一杯一杯地放在客人面前一闪就不见了!老板似乎看出我们的神情,对我们说:这是街上的孩子,什么叫做街上的孩子啊?老板补充说:街上长大的孩子,他指指脑子,他这里头有点问题
        他说那个孩子弱智,人很善良,把这条街所有的铺子都当自己的家。家家也都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懂规矩、懂礼貌、知趣,走到哪里在哪家吃饭,全街人通养他给零用钱、给衣穿。从来不闹脾气,银通街的孩子们都好。又指指对面的铺子:你看看,他又在那边给人倒茶了。他住在哪里呢?我问他,他是有家的,有个爹是退休工人,妈早死了,最近厦门市政府分给他爹一套房子在三楼。我不让他去,对他爹说:搬到厦门这孩子会病,人地两疏彼此不熟
        要重新熟悉新环境,不容易适应,没有地方去了,街上孩子们会欺负他。后来他留下来了,大伙还设法给他俩父子整修房子,让他们过得好些。

        看起来这个世界日子过得好一点的时候,人就会重新想起爱这个东西。日子不好过 爱无所依托。我从来不相信,不要怕她了,我从来不相信江青讲的:情愿要社会主义的草,都吃草那还叫社会主义吗?生活好了人们要重新整顿失落的东西——爱、文化、道德甚至于包括交通秩序。一切都将自自然然地进行,不吹牛,不宣扬,不虚张声势!有一天连宣传好人好事的,工作都没有必要了。想想那位作司机的年轻妻子,想想鼓浪屿那条街上的爱心,稍加些笔墨渲染便会玷污了它,让这种平安宁静生活,继续下去吧!千万别去打扰它,象告诉我们的,好与坏都没叫出声来。

        很多年前,我跟聂绀弩先生走在街上,我告诉他有个很好的故事,他说故事不重要,要看谁来说,看起来那个伟大的谁是很重要的。我少年时代听家里说过他听我的太祖母谈起过孔病庵——那是那篇《病梅馆记》引起来的
        他说:人的人品是,从自己的文章里养出来的。太祖母是个瞎子,我两岁的时候见过他,我成长以后时常想起这句话,自己的文章伴随着自己的经历培养自己。卓别林从滑稽演员到大师,契诃夫从写滑稽文章,到大师的契诃夫
        人格和气质都是从自己的作品中脱颖而出的。我不懂文学规律,写起小说来提纲都没有,画画也不打稿。我是个外行,是个见外人。我的胆子特别大,
        其实胆子大的问题,前几年我住院已经把胆囊取掉了,所以朋友就笑我,
        给我写了副对联的上联求对下联,现在没有人对得上——无胆比有胆者大!
        胆子大并非艺术,没什么了不起,我胸无大志,作品马马虎虎,只是劳动态度还过得去论劳动态度,牛比我好多了,所以也算不得什么长处。谢谢!

        梅冬:黄老在朋友中素以幽默机智而见称。稍后是现场观众提问时间,大家不妨亲自检验一下黄老是否真如传言所说呢?

        梅冬:好了,乐曲声过后,黄老现在已经披挂整齐准备接招了。现场观众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也可以将纸条递给我们现场的工作人员。

        观众1:黄老,您好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曾经这样评价英国诗人爱伦堡说:他是一位世故而又孩子似的天真,任何形式的教堂都容不下他。我想问您,这一点你与爱伦堡是不是心意相通,又或者说这一句话本身就是您的自我写照?再一个我觉得像世故和孩子似的天真这两者老是自相矛盾的,不知道您怎么看?谢谢!

        黄永玉:我很欣赏爱伦堡这个人,这个人在整个的几十年的生活里面他是苏联的大作家了,非常聪明的大作家,而且是一个见外人。斯大林特别喜欢他,而且在这个拉普那个领导人,非常可怕的压力底下,斯大林半夜打电话给他。他说“依利亚”您这个从巴黎的陷落,为什么只有上本没有下本呢?
        你应该把它写完,爱伦堡说“我得考虑怎么样的写法”,还有点困难。他(斯大林)说,我知道你讲谁了,那些混蛋让我来对付吧!所以他能够继续地写下去,这个人也可以说斯大林饶了他一命。很多作家圈子没有过得好,
        他能够把日子过得好,爱伦堡的文笔因为没有受到那种公式化左的影响,所以他写得非常自在,写得很好,人也是很有趣的一个人,他到过中国,同聂鲁达等诗人关系都很好,文章写得很漂亮。至于你说过日子嘛孩子气嘛,是吧?过自己的日子孩子气,过社会的时候当然要世故啦!

        我耳朵最近聋了,我讲给你们听我大声讲不要紧,你讲给我听你小声我就听不见了,最好讲慢一点。

        观众2:黄老,您好!前一段时间我在一家报纸上看到关于您和湘泉酒公司的一些事情文章里面说,你设计的湘泉酒瓶的使用权由湘泉酒厂一次性买断,成交价呢是一千八百万人民币,但从此你就和那个董事长黄先生黄锡炳先生之间就产生了隔阂,比较感情疏远了。那么,您是否有这件事?如果有那你如何处理这种尴尬呢?谢谢!

        黄永玉:我告诉你,我同一些先生们有个君子协定不谈这个!

        观众3:黄老,您好!首先作为一个湖南人我为有您这样的老先生感到骄傲,我们都知道你没有到正规的院校受过系统的教育,我们大家非常感兴趣的就是:在您骄人的成绩后面有非常丰富的人生经历,那么我的问题就是在您以往的人生道路过程当中,您最难忘的一次受挫的经历是什么?您又是如何去面对它的呢?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您和我们熟悉的文学大师沈从文先生一样都是湘西凤凰人,那么您认为湖湘文化对您和您的艺术有着怎样的影响呢?我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您对当代的年轻人尤其是湖南的年轻人有什么希望?能对我们提出一些建议和忠告吗?

        黄永玉:我只能将你三个问题当成一个问题来讲:我一生碰到好多好人,我一生也让很多人照顾过。滴水之恩,没有机会报以涌泉。比如说:我的流浪生活里面,在一个剧团里面剧团解散了,那位先生两夫妇说:你住在我们家,你看书,我们家有这么多的书你就看‘;我给你零用钱你想走,你就走,你不爱走了,你就回来。让我在他家里看了一年多的书,他是上海大学毕业的是瞿秋白的学生,有很多新的书,有很多古典的书,我就看了一年多/然后我说不看了,我教书去了,我到一个中学去教书,很远。在郑振铎的家乡——长乐,每一年他们家放下筷子除夕的时候等我回来,等了两回都是我回来了,赶在除夕前几个钟头回来的。我们一起吃饭,小院子里有梅花盛开——红梅花。有一年我没有回来,因为一些事情我没有回来,就写信给我
        我们筷子放着等你两个钟头,梅花都开了,你也没有回来。那个时候不到二十岁十几岁,我是在这样一种情感中长大的,因此我的经验是任何困难,碰到任何困难爬起来往前走,赶快走。不要欣赏那个摔倒的坑。另外呢,充满了真情实意,充满了感情对待你的所有的人,对你好的人、你来不及报答、
        你报答其他所有的人。

        沈从文先生我见他的机会比较晚,我小时侯见过他一次,大概七八岁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来看我的祖母,我的祖母是他的舅妈。冬天,我在外头玩,说北京来了人你去看看,你的叔叔。他跟我的祖母坐在火塘旁边,我绕着圈看看他看看他周围。我说你坐过火车啊?坐过。轮船呢?也坐过。好,就走了。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是1950年,解放了我回到北京去看他。他真是心胸很伟大,他在受苦,当时以为他是什么反共的文人,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会说。他送了很多同志到延安去,象刘祖春哪,这些都是他送去的,他解释不了,而且主要的是一些左翼作家,跟他有一些笔墨上的官司,包括鲁迅都点批过他,有一些是误会。我到了50年去看他,他在革大学习,革命大学学习革命大学对他来说,是完全不能适应的这么一个集体,他又不懂得革命这么一个环境。是怎么一个环境,礼拜六回家,到礼拜一去的时候弄个手巾包包一个茶壶,包几个小茶杯带一点好茶叶,要到革大去请人喝茶,给人家训了一顿。就这么一个老先生。他给我的影响是什么,与其说他给我的影响不如说我们之间的差别,我们都是湖南人,他是老子里面所讲的上善若水,水是什么?水是滋养万物,而且永远往下,永远面对下层。还有呢,水滴石穿。温和,他属于温和的人。我不一样,我是一团火一样的。虽然我们都是湖南人,解决问题是用拳头的不用笔墨解决问题的。但是我们从文革开始呢,我好久没见他了,偶然地见到他一下,我简直象见着什么人似的,不大好随便说话呢。在街上,见面擦身而过,他讲了一句:要从容。

        我们一起学木刻的,等于是我在教他们两个。一个是刻樟木箱子的,一个小学教员,小学教员很不幸。说是让一个人把他的爱人侮辱了,我也没有说我替你报仇,我没有这么说。我就问他那个人住在哪里,我就告诉我了:哪个铁匠铺的胡同里面,什么样子?他说了。然后我找了一个清朝开大炮的一个铁球,小小的,不太大的,不是打出去很多粒的那一种。我用个羊皮包着。铁匠我也认识他,我坐在铁匠铺门口,吃过晚饭以后。那是在德化,德化那个地方蚊子特别多,能够挡住人像幕一样的。黄昏了,黄昏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走到里面去了,就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那个形象。我给了他一下,
        但是没有打中打到肩膀,打到肩膀没打脑袋,他就趴下去了,那我就走了。
        走了,我就去考了战地服务团。在泉州,两三百里路,就走了走去了。过了几年,我们巡回演出到了那里,你们搞公安的人知道嘛!犯罪的人常常爱到犯罪的地方去看一看的是吧?有这么一个规律,是吧。我这个的确是这样一个东西。跟了两三年了,我想跑到那里去看看结果啊,到作案现场去看一看,犯罪心理学有这样的。那么我就去看,没有人我就去打听了一下。那里铁匠没有了,我打听,打听不到什么。但是有个人歪着脖子在走,我说这个人干什么的,他说保甲长以前当保甲长——保长、甲长,抓壮丁的那种狗腿子,不是我要打的那个人。打错了,到底也不错了打了保甲长也是可以的。
        不要学,不要学!

        要像湖南人这样的做湖南人,前几年我们自治州什么几十周年纪念吧,要我写字,我就写了:我说要无愧于我们湘西人这么一种传统,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他没挂、没挂出来,别人的挂了,没有把这个字挂出来可能他不希望我这么写。

        观众3:黄老,您好!我想请问您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昨天正好有一个台湾的歌手齐秦在长沙办演唱会,场面非常火爆,也像这里差不多。所以我想问一下您如何看待现在年轻人的追星现象呢?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如何能够像您这样保持一颗自然永远年轻又比较随意的心?

        黄永玉:我替他们高兴嘛!替听歌的人高兴嘛,因为他们这么高兴哪。我想一辈子啊,别太紧张。我在里面也讲到我们湖南很懂得运用这个问题,碰到这个问题比如说:什么危险来了,紧张的问题来了我们湖南人很会对付的,你多跟家里的老人家叔叔伯伯们请教就行了,真的是这样的。你想想我们湖南人各种观念吧,道德观也好,这个社会习惯啦、或者伦理啦,有自己的一套,用这个办法来解决。我真的,^_^的就是湖南人的这一套东西在外面生活了几十年,要没有这个就完蛋了,可真是。

        观众4:黄老,我想问一下我们年轻人都感兴趣的一个问题您自称浪子,
        那么您作为浪子的爱情观是什么呢?

        黄永玉:爱情这个东西啊,我不晓得讲得对不对啊。年轻时候的爱情,那是火辣辣的,那个一心投入的。结婚以后呢,就是对自己的家庭,巩固自己的家庭,用各种方法使它温暖使它平安,使它怎么可能就是这样子。你想想看,罗密欧和朱丽叶,他是死了年纪轻轻就死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共同生活到80岁那是什么样子,那大概就是维持家庭生活吧!

        观众5:我是湖南财专的老师,我想请问黄老先生:我知道无论是作诗
        还是雕刻、还是作画都需要激情和灵感,那么问题就是黄先生您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吗?您觉得您很酷吗?

        黄永玉:干活的时候不像人家看电影里面的艺术家的派头,没有的,干活很难看的,工作起来一身是颜料一身是泥,也没有空去想到风雅的事。就是工作啊,等于一个泥瓦工人啊,土木工人一样。电影演起来艺术家都是很漂亮的、很帅的,我没有帅过一回。

        观众6:您好,黄老我有一个问题,据说您有四处住所:一处是在凤凰,叫夺翠楼,第二处是北京,叫做万荷堂,另外在香港在意大利各有一处住所
        请问您在这四处住所中您最喜欢哪一个?今后打算主要在哪个处所居住?

        黄永玉:狡兔三窟,我有五窟六窟。但问题不在这,问题是没有办法,
        你以为有房子是有办法,没有办法找房子的。现在呢,有个落脚点,就是在北京了。北京这个可能是我将来一直到老到死的归宿了。我老是那么说,我到了香港我也这么说,我说香港可能是我到老的归宿了。看起来又不是我说我有很多窗子,我经历过很多窗子。香港这个窗子可能是我最后一个看世界的窗子了!看来不是,现在这个又在北京了。那么以前呢,文革的时候把我赶到一个很小的屋子,有两个窗子,窗子外面就是矮墙挡住,没有办法的,
        我就画了个窗子,外面完全是春天,我相信明天一定不是像当时。眼下这个样子的这张画现在还在还在我朋友家里。有希望,都是为了希望才这么做的。现在呢,大概是会住在北京了。

        梅东:好的,朋友们,刚才导播告诉我说,我们的直播只剩下几分钟时间了,恐怕很多要求不能实现了。那么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哪位朋友
        拿到话筒后问最后一个问题?

        观众7:黄老,您好我们现在都到了电脑的时代,很多的艺术作品可以被很容易地创造出来了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成百次成千次地修改了,时间上也大大地缩短了,传统的艺术创作往往要作来很长的时间,并且有些艺术家创作出来的作品不一定很快就被社会接受。我的问题是,现代科科技在多大程度上能够代替传统的艺术?这是第一,第二艺术家的社会生命是不是会越来越短?这是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就是您怎样看待现代科技与传统艺术的冲突?最后祝黄老艺术生命长青!谢谢!

        黄永玉:我先讲电脑吧!我的女儿从意大利回来,一定要给我买个电脑。
        我说我实在不能用,你不要说写文章用电脑我电话都不会打,我不会用现代的东西,这个我的朋友会给我证明的,我不可能接受电脑这样一个东西。还有呢,有人说您写文章……我说我用圆珠笔我都写不出东西,得往下摁着写
        我只能用钢笔或者用毛笔,我就不能用现代化的东西。另外一点我认为是这样,这么多的材料,全世界的知识什么都有,那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掌握它任何人,包括小孩,包括老年人都可以掌握这个知识了,摁一下就有了
        因此知识在电脑里面全世界是平等的。我是做艺术的,我要不一样的,要和电脑不一样的,要和电脑一样!那房间不是一样吗?电脑里面的学问写出来大家都知道啊,你还写它干什么,我写的是电脑里面不一样的东西,这是我的任务!其他的我就不会讲了!还有个什么问题啊?

        梅冬:大概有三个问题,那么黄老可能只能回答你其中一部分,好不好?

        黄永玉:我讲不了啊!

        梅冬:各位朋友,到这里我们的文化报告会不得不进入尾声了。黄永玉先生今天演讲的主题是:凤凰-北京-翡冷翠,这个题目本身就有一些漂流的意味。人生一个一个的聚会,在我们的经历中必然会留下他的痕迹,那么就让我们记住曾经有过这样虔诚的集聚,曾经有过这样在文化的神圣之地一同专注地追想我们的生存与文化,黄永玉先生说,火,可以玩,只要你有普罗米修斯的胸怀。文化薪火传承力量其实就在我们大家的心灵深处。好了,感谢黄永玉先生的精彩演讲,感谢各位观众,“黄永玉文化漫步岳麓书院”现场直播到此结束。

        黄永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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