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生命与山水日月的律动——访台湾著名画家刘国松

【本集片花
　　他是一位融合中西画风的画家，
　　他的每一副画都象是一首交响诗，
　　和着山水日月的律动；
　　他“形而上”的山水画，
　　既不同于传统，却又深得传统的风骨，
　　充满了生命的激情；
　　他，就是台湾著名画家刘国松。
　　“海峡两岸文化名人访谈”带你走进刘国松的艺术世界。
【现场音响，压混

　　一袭长衫，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这就是台湾著名画家刘国松教授。第一次见到刘教授是在台北一位画家的画展开幕式上，他作为嘉宾为开幕式剪彩。看着他儒雅的装束，和蔼的面孔，我想这一定是一位国画大师。可当我站在刘教授的巨幅画作前，迎面而来的不是古韵悠悠的国画山水，而是涌动、冲击、被阳光撕裂成碎片的色彩和线条，犹如极具震撼力的交响乐。

【音乐渐起，渐弱，出采访录音
　　刘国松：这个时代是一个东西文化交流非常频繁的时代，所以你要把这个时代的精神表现出来的话，它必然是一种东西文化交流的作品。

　　刘国松，台湾著名画家，祖籍山东青州，1932出生于安徽，14岁开始勤学传统国画， 1949年定居台湾，20岁改习西画。上世纪六十年代，创立“五月画会”，揭起现代抽象艺术的标杆。此后，刘国松又提出“中国画现代化”的口号，展开了“现代中国水墨画”的新局面。

【采访录音
　　刘国松：我妈妈是通县人，我父亲是山东人。从小就喜欢画画嘛，后来接触到裱画店，看到许多的中国画。我小的时候住在武汉，就看到一些裱画店，裱的中国画，就喜欢嘛，喜欢之后就学中国画。

【音乐渐起，渐弱
　　作为中国国粹之一的水墨画，在20世纪之前的四百年中，基本上是文人画家对现实人生抱以淡漠态度、寄托精神超然、逍遥出世的产物。这种境况，关闭了中国水墨画力求发展的通道，隔绝了中国水墨画与世界文化的交流，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台湾，社会闭塞而保守，文艺界也不例外。包括刘国松在内的一批年轻的进取之士，欲借外力打开绘画的新局面，一时间，学习西洋画成为风气，刘国松也由学习中国画改为学习西洋画。虽然这种倾向相当自然，但却未必是高瞻远瞩，于是在西化派中有人开始反省。在反省的人中，就有刘国松。

【采访录音
　　刘国松：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艺术导论老师就讲：“所有的艺术来自生活，来自于艺术家的生活。”那一看传统的中国画不来自我们的生活，它是来自古人的生活，那些文人画的表现形式，表现的方式、方法都是古人的嘛。那你看这个西洋画，它的这个写生，写生的那些东西都是来自于生活，在画室里画静物、画人物、画风景，都是我们现代的生活，所以我觉得这个东西反而更接近我们，这就是所谓的艺术理论。所有的艺术来自于生活，不是来自于古人的生活嘛，是来自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就觉得中国画多少年来都不变，那个简直是没有前途，所以那个时候就忽然变成全盘西画，就觉得西画才有前途，结果画了七年西画之后就发现，西画也没前途，因为你画来画去，都是跟着西方人跑，而且你又不是生活在西方。那个时候我就发现，我们画西画、学的西画的那些风格，那些流行的那个形式，那个也不是来自于生活，那是来自西方当代画家的生活。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写文章，我就讲，我说，我们既不是生活在宋、元的那个环境，但是我们也不是生长在欧美的社会，我们模仿古人的，明、清画家的风格是错误的。这个你模仿西方现代画家那怎么就不是错误呢！

　　刘国松极力反对元、明、清以来一味模仿的中国水墨画风，极力引进20世纪中叶的抽象表现主义，最终以“中西合壁”的宋人山水图式与抽象符号融合的改革方案，填补了水墨画革新的一项空白，成为超出台湾本土而具有国际意义的代表性画家。他提出“复古不等于回归中国，西化也不等于现代化”，从而展开了中国水墨画的新局面。

【采访录音
　　刘国松：我忽然间发现，我们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模仿。所以后来我就写了一个口号，就是模仿新的不能代替模仿旧的。因为我们现在这些流行的都是新的，那你觉得中国的传统都是旧的，过去以为模仿新的就可以代替模仿旧的，那是错的。所以我说模仿新的不能代替模仿旧的，抄袭西洋的不能代替抄袭中国的。

　　“模仿新的，不能代替模仿旧的；抄袭西洋的，不能代替抄袭中国的。”这个经过了多年实践的理论，成为了刘国松“中国画现代化”的核心内容。

【本集片花

　　古人画庐山，只能仰望其巍峨，今人却可以从飞机上俯视山水，甚至可以从卫星云图和火箭摄影获得灵感，视觉经验大为扩展。60年代末，受太空人登月的影响，刘国松开始创作一系列的太空画。上个世纪末，刘国松曾应上海的邀请，展出过他的太空画系列。

【采访录音
　　刘国松：有几幅太空画都是在上海展过的，多伦现代美术馆办了一个叫做“天地人和”（的展览），希望我专门画天空的太空画，所以就画了一批。

【音乐，渐弱，压混

　　1983年，刘国松应当时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江丰的邀请，在中国美术馆举行了个人画展，也成为自1949年以来第一位在大陆举办个人画展的台湾画家。1984年、1986年，刘国松又在大陆举办了两次大规模的巡回展，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股“刘国松旋风”。刘国松的画影响了大陆画坛，许多中青年画家纷纷转变观念，致力于中国画的改革。此后，刘国松在大陆的画展十分频繁。我们与刘国松教授第二次见面就在2006年的北京，刘教授前来参加国家博物馆展出的“宝岛风情画展”。
【采访录音
　　刘国松：喂，我现在在北京……我们中国人讲什么英文，真是，中国人跟中国人讲话还要讲英文，真是开玩笑……

　　受父母的影响，刘国松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北方人豪爽的性格，艺术家率真的个性，无意中真诚地袒露了出来。说起来，刘国松与太太的姻缘也颇为传统。太太学生物，是岳父岳母的掌上明珠，而刘国松是岳父的学生，岳母对这个女婿非常满意，满意的是他的人品和才华。虽然做艺术家的妻子非常辛苦，可几十年来，夫妻相濡以沫，养育了一群儿女，家庭美满幸福。
　　绘画融中西精华，做人还是传统的中国品质。刘国松曾经到山东青州寻根，到祖国各地采风。刘国松游历了祖国的许多名山大川，创作了大批“形而上的山水画”，也就是著名作家余光中所称道的“玄学山水”。他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就是“九寨沟系列”和“西藏系列”。刘国松在这两个系列中，放弃了传统水墨画的笔锋，而运用了自创的技法，并且发明了多种新的绘画方式，或是拓之以墨、拓之以水；或是皱之以纸、贴之以纸；或是抽之以筋、剥之以皮……听上去都觉得稀奇古怪，出来的效果更是不同一般：似与不似、动与静的统一、浓淡相交的层次、黑白灰三股韵律交织出来的肌理……将山水之美表现得淋漓尽致。
　　谈到西藏系列，我们对刘国松这个已是耄耋之年的画家钦佩不已。

【采访录音
　　刘国松：2000年西藏大学请我去讲学，我就提出个要求——想去看珠穆朗玛峰。他们就帮我把我送到那儿，就是珠穆朗玛峰的登山基地。因为所有的人只能到那个地方，再过去就得要专业的登山的那个证。
　　记者：到那儿是不是很震撼的？
　　刘国松：对！去了一趟啊，代价也蛮厉害的，左边耳朵听不见了。
　　记者：就是去了那儿？
　　刘国松：对，就是去了那儿，回来之后左面耳朵听不见了。
　　记者：您还记得当时的那个感受吗？就是看见珠峰……
　　刘国松：那当然！简直是震撼的不得了！因为什么呢？我去的时候是美协的主席陪我去的，但是呢，但是到了定日，他就说“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上去吧！”所以说就由西藏的小年轻人——也是画家——陪我去。在我去之前呢，他就跟我讲，前不久，一个美国的摄影队跑那儿去，要去摄影，等了一个礼拜，结果珠穆朗玛峰都没露头。
　　记者：一直就天气不好。
　　刘国松：天气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出现，所以他们等到最后没等到，结果就走了。他说，“你去的话，如果是下雨，你马上下来。如果是阴天，你也不要在那等。”它那儿阴天的话，它（太阳）也不会出来，他说，“如果你看到了，你啊也不要太高兴，你就半个小时就下来，时间太久的话，对你也不太好。”
　　记者：海拔太高。
　　刘国松：太高了，六千多公尺嘛。珠穆朗玛峰是七千多公尺，所以在那个中间一直在走动，而且有的时候云多的时候，那个山头都不见了，过一会那个山头又出来了，结果回来之后，一下子，左面耳朵听不见了。

　　听刘国松教授讲这段经历，我们心里不免惋惜和难过，但当我问他会不会觉得遗憾时，得到的却是意外的答案。

【采访录音
　　刘国松：我不觉得遗憾！结果我当时下来之后呢，住过两次医院，在台湾住医院，在成都也住医院，在台湾还看了好多医院的医生啊什么的，都没治好。结果有半年我就在为了要治好这个耳朵，就什么画也画不下去，结果最后我一下想通了，我说，“这个上苍对我还不薄啊，它不是还给我留了一个耳朵嘛！”我说有这一个耳朵听就够了！我说“好话嘛，就用这个耳朵听嘛！坏话就用左边耳朵听嘛！’所以后来这样一想开了，结果就恢复我以前的情景，我照样可以创作了，所以就画了一系列的西藏的那个画。

【音乐渐起，渐弱

　　刘国松开朗的话语、豁达的心态，再一次让我们分享到艺术带来的温暖和生命带来的感动。
　　刘国松，作为一名画家，他的生命是流动的，他的画面是有限的，可他的艺术带给人的感悟是无限的，因为那是水的感觉、云的感觉、风的感觉，是有限对无限的向往，刹那对永恒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