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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核实中..2009-12-02 16:26:53 来源:网络
写意人生
张值:贾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明确搞水墨大写意创作的?
贾浩义:是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记得1982年有一个出国画展,当时在中国美术馆预展,我有四幅作品参展。那时江丰同志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他专门去参观了这次画展。一开始,他看到我的几幅较写实的作品还表扬了我,但后来看到一幅我画的钟馗,这幅作品我是放开了画,没什么形,开始强调笔墨在画面里的运用,强调意象的东西。没想到这张画激怒了江丰同志,他说:“这张作品就是玩弄笔墨。”因为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整个大的环境还比较保守。
张值:您那时就对笔墨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当时,许多画家还停留在为工农兵造像的阶段,或者是一些写实性的作品。是什么让您产生了这样的激情进行创作大写意的?
贾浩义:怎么说呢?“文革”时期我画了大量的写实性素描,后来我突然发现用素描画中国画是一种倒退。
张值:但是,当时许多画家都以素描的方式入中国画,比如,徐悲鸿先生画的马,实际上就是一种素描关系,还有刘文西先生画的人物也是从素描入手。
贾浩义:不过他们利用的素描还是很有限,可“文化大革命”后期几乎全是用素描的体面关系来表现对象,中国画意象的表达就很少了。
张值:是不是因为少了许多中国画的意境,让您感到某种不足,促使您对中国画的传统进一步地认识,来重新寻找新的表达方式。
贾浩义:或许是吧!但我后来总是在想,到底是什么让我不顾一切地放弃了过去多少无法扔掉的东西,而对大写意那么钟情。我那时总觉得中国画的笔墨与西方的素描是两回事。
张值:是不是中国画的意象特征没法表现出来?
贾浩义:其实,我当时就是想从写实当中解放出来,就像一个人被捆绑了太久,一旦有机会解放出来,他会非常兴奋。我当时就想拿墨往画上泼,只有这样心里才觉得痛快!
张值:当时是不是许多画家都有这种心态?我看过黄永玉先生80年代初画的一些彩墨作品也很放。
贾浩义:是。那时我们刚被解放出来,就想放开着画。不过,我很快就转向了传统,开始翻阅中国美术史。我当时对八大的作品非常感兴趣,就开始迷上了他的东西了。
张值:那是哪一年?
贾浩义:上世纪70年代末。
张值:那您什么时候明确画马的?
贾浩义:就是在这个时期。我当时在北京朝阳区文化馆工作,我就天天画马,用墨泼呀!很过瘾。
张值:您为什么想到画马呢?
贾浩义:我一开始是画人物,但是人物的形稍微变化一下,人家就会说你,也没法把笔放开画。后来我就画花卉。因为,我喜欢八大,八大也画了许多花卉,像齐白石、吴昌硕的东西我那时候也画了很多。再后来我就搞水墨实验,我就是看大写意舒服,甚至把我“文革”期间画得很细的、非常写实的素描都烧毁了,是我自己烧掉的。
张值:为什么要烧毁?这也是您的心血所致。
贾浩义:我当时就认为这不是中国画,可我当时是以中国画的名义参展!所以,我无法忍受。
张值:也就是说,您当时是发自内心深处对大泼墨的热爱,才使得您做出了这样过激的行为。那您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办自己的美术馆的?
贾浩义:1995年定下来就开始动工修建。
张值:什么原因触及您要建一座属于自己的美术馆呢?
贾浩义:我那时住在南磨房,我家的四周都在盖楼房,整天闹得不行,又赶上夏天,晚上没法睡觉,有些盖楼的民工开玩笑往我们院子里扔石头子。我一看这里没法住下去了,就想换地方去盖大画室,当时就这么想。
张值:那后来呢?
贾浩义:后来就有人介绍到这里,当时看了许多地方,为什么选这里,就是看到这里有一幢楼房,他说花了十五万建成,我想盖两个这么大花三十万,我还拿得出来,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
张值:您建这个美术馆是不是想搞一些艺术活动?
贾浩义:我是这样想过,他们让我来这里盖美术馆也有这种想法,作为这里的一个文化交流的场所。1997年搞过一次山水画展,但后来许多人不理解,因为办展览也得有投入,后来活动就少了些。
张值:您有了自己的美术馆以后,在创作上有哪些变化吗?
贾浩义:话说回来,如果这个条件提前二十年的话,那就起到更大的作用。现在年岁大了,画大画很费力,真有些力不从心。
张值:您现在环境发生了变化,心态也宽松起来。这些是不是在您的作品中体现出来呢?
贾浩义:其实,我从小就向往着心灵的自由。我中专是学理科,当时考入北京机械学校,但我不喜欢,快毕业前我就退学回家。1958年,我考入北京艺术师范学院,毕业后我就留校了,当时吴冠中先生也在那里任教。第二年学院搞精简,把我这个助教给精简下来,于是便去了朝阳区文化馆。
张值:您在文化馆工作了多少年?
贾浩义:17年。
张值:然后就调到北京画院工作,是1978年吧?那时您除了喜欢八大的画之外,还喜欢哪些画家的作品?
贾浩义:我挺喜欢西方一些画家的作品,比如毕加索、马蒂斯搞的变形,有些画得挺简单,像马蒂斯画的小人,他们为什么会成立?我画的大写意其实在某些方面也是一种内心的冲动,一种无法控制的表现欲在起作用,用最简明扼要的语言讲我想讲的话,或许这一点上与他们有些共同点。
张值:好像许多年来,您一直在画马这一形象。是什么促使您有兴趣一直去画这个形象呢?
贾浩义:这个问题好多人问过我,同一个形象,我要画无数遍,最后还在画。其实,我一直在想如何在同一个形象上继续深入下去,寻找到这个形象的最佳表现点,可总是达不到,越达不到,我就越想表达出来,就这样一天天地继续下去。
张值:您能谈谈在这种深入的过程中有什么样的变化吗?
贾浩义:刚开始是为了释放情绪,感受到的东西多;到后来就不一样了,是在不断地完善这个形象,如何处理得更加到位、更有说服力,又更加简单,让人一看就明白。有些人认为我不太注重形,其实他们错了,我是很注重形体的表达,只是另一种形式而已。
张值:是这样,您注重的形式与传统意义上的形式有所区别。那么,您在作品中想表达的东西是什么?
贾浩义:我想表达的就是我的精神状态。如果你细看我画的马,每匹马的精神状态都不同,这就体现出我画画时的情绪。
张值:一般画国画的人都很注重画面的“气韵”,您如何来表现大写意里的“气韵”呢?
贾浩义:我把画面的“气韵”理解为“生命力”。为什么这么讲呢?因为有生命的东西才充满力量,你的生命力越强大你就越有力量。那么,具体的到画面是通过构图来表现。如果你画的构图不好,这个力就体现不出来,可以说你的画就没有力度,这一点非常关键。实际上是你在画画时想画出的一种力,与呈现在观者面前的力是不一样的,这里有一个复杂的过程。
张值:您对画面的这种“力”是怎么理解?以前在美术馆搞过几届中国画“张力实验艺术展”。您对他们提出画里的“张力”怎么看?
贾浩义:我觉得他们对“张力”的理解太泛了,在画中也没具体的表达,所以缺少一种真正的“力度”。要想表现好一幅作品,画得有“力度”,首先是对画面大的方面的把握,大的构图物象表达的和谐;其次是对画面的局部刻画和用笔的技巧。这些都很具体,并不在表现上做文章。
张值:谈到用笔,现在许多搞水墨实验的画家,他们对国画用笔的理解与传统国画用笔又有区别,他们对笔墨的感悟放在前,而具体地用笔却在后。您怎么看?
贾浩义:国画里的用笔不是孤立存在,不能单方面拉出来谈。它与一个画家的修养和绘画功底分不开。
张值:您如何看待一个画家的修养和功夫之间的关系?
贾浩义:我认为这是一个自然积累的过程,应该是内在的一种融化,“画如其人”这句话讲得好。就象画一根线条,你这个人有多少功夫和修养,在线条里就呈现出来了,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这是伪装不了的。
张值:我看您的作品,尤其是后期的作品非常注重形式感。您有没有发现在画中过多地强调形式,而内心沉积的感情不是很充分的时候,画出的东西就不那么打动人了?
贾浩义:追求形式感,实际上是一种求新的表现,人都有一个特点:喜新厌旧。
张值:但是,新东西不见得就是艺术,这不等同于时尚或者流行的东西,时尚的东西无需你有太多的深度,而艺术,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它必须有感动人的一面,有一定的深度。那么,新颖的形式的后面如果没有一种内在的情感做支撑的话,这种形式是空洞的,缺少生命力,即使出来了,红极一时,很快也会销声匿迹。
贾浩义:实际上我现在很苦恼,不愿意这样。
张值:您现在最大的快乐是什么?
贾浩义:就是连续画几天的画,不是别人定的,而是自己发自内心的东西。这种感觉很好,从各个方面都感觉很好。如果为一个画展去赶画,真是苦呀!因为你不知道画什么。有时候人总是在重复自己的某种形式,想找寻新的东西,但要做到很难。
张值:您现在除了画马之外还画些别的什么?
贾浩义:其实,我有一个最大的理想,就是再回到人物上。我早期画过许多人物,但后来这么多年一直没画,画人物对形的要求太多,画起来很难放开,这是我没去画的真正原因。
张值:其实,画什么样的东西并不重要,最终落实到画里的还是“境界”两个字,那您在作品中是如何体现这种境界的呢?
贾浩义:我呢,是通过这样几个阶段来提升画面境界:第一是情绪的表达;第二是要有一个新颖的形式;第三是大道与小道的区分,我一直认为这是有区别的,别人怎么看,我不管。
张值:您是怎样来鉴定这种大道与小道呢?
贾浩义:最根本的东西是人性,你所表现出的艺术是对人的成长有利,至少是无害。过去有一个论点叫“有益无害论”。比如,我在一本画册的前方中曾写道:“我赞同艺术为人生的主张。一切有凝于人生的事物(如大麻、春宫画)都应该取缔!但又不能规定艺术走哪条路,因为每条路都有它自己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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