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

        临近春节,攒了一张旧时孩子过年放炮的喜庆画儿,孙子跑过来问:"爷爷画得是什么"?"孩子放炮呀"!"那不细(是)炮"!"不是炮是什么"?"细(是)热狗"!听后我哈哈大笑,几乎绝倒.难怪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炮,何况那炮画得有点弯,而真象红红的火腿肠.



        <儿时过大年>

         

           记得儿时,孩子们都盼着过年.有首儿歌:"糖瓜啊,祭灶哇!新年啊来到哇!闺女要花,小子要炮,老头子要个破氈帽,老婆子要个破裏脚"(裏脚布).现在想来那时大多数人的欲望真是不高.这或也许是穷人自潮的穷开心吧.

           孩子们一进腊月就盼年.尤其是快到年底盼得更紧,家常饭便懒待吃,老人说这是馋年了.于是又唱另一首儿歌:"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贴倒酉,三十儿撑得眼儿直.

           还有一首儿歌儿是专说吃的:"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三十儿就是年,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三的合子往家转".

           我的儿时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平时穿的衣服大都是母亲做的,冬天穿的大都是黑布挽裆棉裤和黑布对襟青棉祆.稍大讲究一些便套蓝布制服.三十儿早上套上新做的衣服心里便盎满了新年的快乐.小女孩们三十儿那天大都穿上花棉祆或红平绒做的红外套儿.脸上一定要擦胭脂和口红,小辫用大红毛线绳扎起,有的用红绸子扎成大红蝴蝶结.配上眉心红点儿,冷眼瞧象舞台上的人儿一样夸张.现在想来正是这种"夸张"才使过年的气氛与平时不同.那时妇女过年是要戴花的,不是鲜花,是大红色的绒花(如同现今结婚时头上戴的红绒喜字).老年妇女戴的是纸绢做的石榴花.

           过年一定是要贴年画儿的,在新粉刷的雪白的墙上贴上带着油墨香的新年画儿.各家都要贴上十几张,现在还能记得天津上海几位名家的名字,如邵文锦.李慕白.钱大昕等.年画的题材多种多样,五花八门.大家喜欢的多是儿童题材和戏曲题材,如"穿木珠"."爱和平"."山雀山雀别处啼","白蛇传"."回荆州".还有把当时的戏曲拍成多幅剧照作成四条屏的年画,如:"刘巧儿","小女婿"等.年画一贴上,满屋红火亮堂.那时住新村连体平房,到各家去串门看年画是当时的一大乐事.

           屋里贴上年画,屋里便有了年味,屋外门窗贴上"窗花门对儿",院子里便有年味.腊月廾九这天一清早便出来布置门窗.门框和门心贴上头天晚上我写好的"对联"和"福"字.门窗的上面贴上买来的用大红棉纸刻的"吊钱",吊钱上面多是:"招财进宝"."恭贺新僖","合家欢乐等吉语.下面玻璃贴上用金铂纸刻的"金马驹"和用黑色有光纸刻的"肥猪拱门",背上驼着"金元宝"和"聚宝盆".贴完"窗花门对儿",立时满院生晖.建国前,家里大都供"灶王",解放后"移风易俗"大都移掉了,不过我们的左邻王家一直供着"灶王爷".

           让孩子喜欢过年的原因,除了吃好东西和穿新衣服外,最让人快乐的事是"放炮"."打灯笼".女孩子和四五岁的小男孩"打灯笼".一般打的是小四方玻璃灯,灯的四面玻璃手绘着花草.里面点根红腊烛.口中唱着:"打灯笼会呀嘿嘿,烤手啦呀嘿,你不出来我走啦呀嘿嘿"!在三十儿和初一晚上的炮声中,孩子们一帮一伙的在大街黑胡同里到处逛.红红的灯笼,红红的棉祆儿映着红红的脸瞠煞是好看.一些淘气的小男孩,将点着们小炮往女孩儿灯里掷,吓得她们笑着叫着四处奔逃.过年男孩子一定要放鞭炮的.一些成年人有的也爱"放炮",他们胆大,又有钱,放炮专拣大的,什么"二踢脚哇,铁杆鞭呀,麻雷子啊",真是让人眼馋.我爸爸不爱放炮,他总会说:花钱让它吓一跳不值!我找他要钱他便说:别人放时你站在一边儿听,白听响还不花钱多好?他哪知道别人点炮和自己点感觉一点儿也不一样.被我磨得紧了掏两角钱把我打发了.我偷偷地向妈妈再要上一角钱便都给了卖鞭炮的小贩.三角钱可以买到两包一百头的小鞭(如今再也见不到这么小的两厘米长,园珠笔芯那么粗的小炮了).几把儿"滴滴筋儿"和几个"钻天猴"和"老鼠屎"."滴滴筋是用极溥的纸卷上加盐和木炭的火药做成如铅笔芯粗细的长条状的东西,点着后火星乱窜."钻天猴"和"老鼠屎"是泥包着火药做成的"龀花".这东西甚是好玩.先把一头儿的泥弄下一点,然后点着火药,先在地上滴溜溜打转,忽然"哧"的一声窜向空中,有一房多高.大人们特别不愿我们放这东西,弄不钻到纸堆,木头垛里会引起火灾.

           由于没多少钱买炮,一般舍不得放鞭,都是把鞭小心地拆散后放到衣袋里一个一个地放.听到哪儿有放鞭的孩子们便围拢去,拣没有燃尽的鞭炮.有的炮芯子着没了,可炮没响.有一次我拣了一只没响的"雷子",芯子只有一点点.拿到家门口,用线香点,没点着,一着急拿来火柴拢着双手使劲点,忽然一声惊雷般炸响,脑袋嗡地一下便失去了知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意识.只觉两耳嗡儿嗡儿做响,双手漆黑,刀割火烧般疼痛......妈妈听见哭声急忙打来一盆凉水,将我的双手浸在水里.不一会儿两手肿得象两只小馒头手心各起了一片黑紫色的燎炮.当时为了减少疼痛双手搂着水缸哭的情景如今仍然清析.那绞心的疼痛终生难忘.而今想来,当时设伤到骨头和眼睛是我的万幸,感谢上天手下超生,阿弥陀佛!

           不知何顾,炸手事件并没有丝毫减低我对过年放炮的兴趣,十一二岁便将双响炮拿在手里放,不过第一次放时没有忘记在右手上戴了一只白色线手套......

           过年真好!尤其是儿时的年,那分兴奋,那分激动真是无与伦比,永远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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