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头》 42cmX42cm 2024年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甲辰已至，生肖龙也就走进了我的世界。对于已经到来的龙年，虽充满着期待，但却半喜半忧。喜的是自古龙就是中国人的图腾崇拜，乃吉祥之象征，龙年应是个好年景，且甲辰又是母亲的本命年，寄寓了我许多的期许。忧的是在十二生肖中，龙是非客观存在的、虚拟的一种生肖动物，就绘画而言，龙没有可视的生活原型，这对于绘画形象的表现是有一定难度的，无疑将面对一种新的挑战，须加倍努力为之。
生肖龙于我是陌生的，记忆中植入脑海的龙，是从孩提时在庙会上看舞龙灯开始的。印象中感觉龙的形象并不好看，给人一种狰狞恐惧感，甚至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作为孩子，很是害怕，也因此蒙生了龙的形象与传说中龙的吉祥美好形成了强烈反差的疑惑，曾经问过老人，得到的答案也是一知半解，说不出个子丑卯酉，因此这种疑惑一直伴我几十载，直到今天孩提时的阴影还深深地烙印在心中。
对龙的印象不只是孩提时的记忆，稍大一些，表弟林青带我第一次去北京游览故宫，对龙的认识可谓“雪上加霜”。走进故宫，龙的装饰随处可见，宫殿的长廊、柱子、台阶、扶手上均是龙的图案，而且皇帝穿的衣服叫龙袍，皇帝坐的椅子叫龙椅，龙成为皇帝的专属。尤其是九龙壁，气势之恢宏壮观，形象之威严凶猛，具有极强的震撼力和恐惧感，感觉故宫就是龙的世界，遂产生一种龙的神力是因皇帝而彰显的感觉。好奇的我不禁自问，皇帝的宫殿为何有这么多龙？为什么皇帝叫“真龙天子”？这皇帝与龙到底有何关系？封建社会，皇帝对百姓有一种神秘、威严，至高无上的震慑力，加之皇宫的从建筑到装饰所营造的富丽堂皇与雕龙刻凤的陈旧气氛，让人畏惧，这让从小就“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我感到很不舒服，甚至都不想走进宫殿。因此，我对宫殿、皇帝有一种天然的逆反心理，更有一种厌恶感。凭什么皇帝与百姓有如此大的差距；凭什么几岁的皇帝能一统天下，让文武百官下跪朝拜称臣；凭什么皇帝就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天天新郎；在我的潜意识中，皇帝是不合道理的存在，是世间的不公道。故宫之行，由于对皇帝的厌恶，遂使我对龙的印象更加不好。龙本来是中华民族的图腾崇拜，皇帝却自诩为受命于天的“天子”，且是“真龙天子”，其意无外乎是要神化皇帝的出身。因为龙在中国神话中是祥瑞之兽，拥有无上的神力和行云布雨的职能，龙拥有崇高的地位，被百姓当作神灵来崇拜，皇帝正是利用老百姓对龙的敬畏心理，宣扬自己是君权神授，把自己说成龙的化身，是真龙天子，使百姓更加臣服于自己，以此来巩固皇帝的统治，真乃是狐假虎威也。同时“真龙天子”又彰显了皇帝身份，龙自然就成了皇帝的专属，普通老百姓再不能使用与龙有关的东西，否则是对皇权的亵渎，龙纹成了皇室专属。皇帝的身体被称为龙体，带龙纹的黄色龙袍更是皇帝的“身份证”，不然宋太祖赵匡胤怎会“黄袍加身”立为天子。把皇帝称为“真龙天子”，是要创造一个神的形象，增强皇帝的权威性与合法性，即皇帝被视为天神在人间的代表，拥有无上的权力，并使自己的统治神圣化。这就是为什么几岁的儿皇帝能登基当皇帝，且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缘由吧！看来皇帝才是天下最大的忽悠者，以龙欺骗了百姓几千年。
是国父孙中山以“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英雄气概与“敢教日月换新天”的革命精神，领导辛亥革命，将末代皇帝溥仪赶出紫禁城，结束了封建帝王的统治，历史掀开了崭新的一页。龙也从皇帝的专属中解放出来，又重新回到了百姓生活之中，还龙于本来的文化属性。生肖龙不仅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代表着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又是民族精神的重要载体，是中国人吉祥、力量的象征，且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中国人特有的龙文化。
由此，甲辰生肖龙系列创作的基本思想是围绕龙文化这一主线展开文思，以文化龙，借龙抒怀，以朴素浪漫的世俗情怀表达当下生活的体验及所思所想，赋予作品以新的境界和文化内涵，以笔墨语言焕发出龙的生命活力与审美情趣，呈现时代精神。在以龙文化为主线的文思框架下，继而派生出以龙的典故、神话传说为题材，表现美好希望的吉祥如意贺岁篇；借龙之形表现当下世俗生活情怀的意趣篇；以龙为载体，言说世间朴素道理的哲思篇，三大版块共同构成了我的“龙世界”，也可以说是我的精神家园。由此，我的思绪畅游在龙的梦境里，笔下之龙或腾云在九天明月，或遨游在江河湖海；或造神话传说之龙，又或写人间世俗之龙；使龙独来独往，来去无迹，自由自在，穿越时空，天上人间任逍遥。此时，我也不知龙之为我，还是我之为龙，如庄周梦蝶，凡我之所思，定借龙以成图，达心想事成之境。《漂洋过海》《辰龙追梦》《连荣号航母》《祥龙献寿》《於菟戏祥龙》这些寄托着我思想情感的画面，从文思境界到笔墨境界可以说是触景生情，灵感呼之欲出，达奇思妙想之意。吾见航空母舰，一个“母”字触动了我的神经，思想的闸门随即打开，释放出无穷的想象的空间。如果说能起飞、降落舰载机的军舰叫航空母舰，那母亲不就相当于航母，舰载机就是儿女，母亲属龙，我何不造一艘心中的龙航母，以母亲的名字命名，以航母之景幻化成母子之情、审美之境，于是有了《连荣号航母》作品的问世。吾孙儿虎虎自满月后就昼夜与属龙的奶奶生活在一起，至今已两载有余，祖孙感情至深，虎虎自称是奶奶最爱，奶奶也得天伦之乐。虎虎生气时还让奶奶哄哄，当他投入奶奶怀抱，奶奶抱紧虎虎时的那一幕就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中，难以忘怀，我的心情也难以言表。两年来，我感受到虎奶奶的辛苦与快乐，于是就有了作品《於菟戏祥龙》。如此得心应手的创作，仿佛似有神力相助，我冥冥之中感觉莫非是我之心感动了辰龙，龙在显神灵惠顾于我，此乃天助我也。如果真如此的话，天机不可泄漏。此时，我深深体会到了陈演恪先生提出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理念，不仅是文人追求的一种学术精神与价值取向，而且也是当代人的人生理想，是人生的大境界。
古人云“画犬马难，画鬼魅最易”意思是狗和马，稍有一点不像人们就能看出来；而鬼是无形的东西，谁也没见过，所以画起来就容易了。正因为龙由多种动物虚拟复合而成，这也就在龙的形象处理上少了客体的束缚，绘画本体的表现更自由。意象的营造更加轻松主动，想象的空间更大，也就更容易“遗其形似，得其神似”，能最大可能地于形似之外求神韵，达畅神之功用。龙形的自由，更容易得势进韵，进而得其性，在造境上更容易“法心源”，造灵魂之龙。同时也更能发挥笔墨语言的能量，以笔墨生气韵，用笔墨激活龙之生命，造笔墨之龙，彰显笔墨的独立审美价值。对于龙的表现，能放笔直写、信手拈来，画起来比较自由是我始料未及的，也是孤独、痛苦的结果。
甲辰已至暮春，生肖龙的创作该杀青了，我如释重负，只能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告别辰龙。其实还有许多意思没有如愿，算是一种遗憾，而我只能用“遗憾成就完美人生”来安慰自己吧！
（文/肖培金，甲辰暮春于见山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