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谷的融合中西与承前启后

        作者:吴永良2025-10-25 09:24:42 来源:美术报

          (1/2)周昌谷 画家黄宾虹先生像 92.8×61.2cm 1959年

          (2/2)周昌谷 两个羊羔 79×31.1cm 1954年

          中国美术家网--让艺术体现价值

          我在1962年毕业后蛰居瓯海16年,与昌谷先生接触不多,1978年返回学校后,因他一直为疾病所苦,交往中多系商办治疗等事,师生间抒胸畅怀地研论绘事之时不多,实憾缺乏应有之了解。

          昌谷先生家学渊源,深受其父熏陶。他自幼聪慧好学,喜爱古文诗词和书法绘画,少年时即有一定根基。1948年考入杭州国立艺术专科学校(现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上接受了中西绘画系统而严格的训练,在民族绘画上师承潘天寿、黄宾虹、吴昌硕诸大师并上溯到八大山人、石涛、徐渭直至方从义(号方壶)、高克恭(号房山)、梁楷和米芾父子;西方绘画上师承林风眠诸前辈并上溯到马蒂斯、印象派各家直至古典派的达·芬奇、拉斐尔和莫迪里阿尼诸家。在艺术实践中,他坚持以中为主,以西为辅,所以既能登堂入室,得民族传统绘画之精髓,不落古人窠臼,毫无泥古之弊,又能兼收并蓄,广采博引,合理吸收和融合西画技法原理,为形成他独特的艺术风格打下了扎实基础。

          因为昌谷先生坚持“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艺术道路,切合时代要求和艺术发展的规律,所以取得了巨大成就,成为名实相符的一代大家。事实证明,他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在人才荟萃、群星璀璨的中国画坛上,立足传统,吸收外来的艺术探索上很杰出的一位画家,人们从他的艺术中得到了不小的启迪和鼓舞。

          中国绘画始自人物画,魏晋南北朝起山水花鸟画勃兴,至元明以降,人物画趋于衰微。新中国成立后,时代的发展对文化艺术提出了新的要求,作为上层建筑的绘画艺术,正面临着如何反映迅猛的社会变革和火热的现实生活的新课题。在人物画范畴,由于描绘对象和审美感情的巨大变化,古老的传统技法已不能适应崭新的需求,所以许多年轻的人物画家开始了大胆的尝试和艰苦的求索,这便是后来被人们称为“新浙派”的一些浙江人物画家在艺术上矢志革新的时代背景,他们当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周昌谷先生。

          由于昌谷先生走着中西结合的艺术道路,具有出众的才华禀赋,深厚的学识根基和高超的技巧素养,所以他早在30多年前问世的处女作《两个羊羔》能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一个荣获国际金质奖章,使他驰誉画坛,决非偶然,即使以今天的眼光来审视,无论意境、格调和艺术技巧各方面,此画都堪称耐人寻味的上乘之作,实是名不虚传。更可贵的是他不为成功所陶醉,不为声誉所贻误,怀着对于艺术事业的纯真信念,虽身处逆境仍不断进取,刻苦钻研,在中国画的艺术革新上作出了不小的贡献。

          以往一提起传统人物画必离不开“十八描”,但是毕竟难以如意地表现现代生活,因此根据“形式与内容”的辩证关系,昌谷先生通过不断的实践,对于各种表现技法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作出了既有实际经验又有理论分析的总结,他融合了花卉画中的“点厾法”,将“卧笔”结合到传统用笔之中,他精勤不懈地探索,掌握了“以卧带转”的笔法,使笔致柔中寓刚,更见凝练苍劲。在用墨上,他根据对墨法有深入研究的山水画家黄宾虹先生的经验总结,联系自己的实践体会,对七种墨法(浓墨、淡墨、焦墨、泼墨、破墨、积墨、宿墨)作了详尽的分析,形成了自己的独到见解。比如对于泼墨法,他认为将和墨的水或和色的水,向纸上任意乱倒,让它任意乱流,然后看它流成像什么,再加数笔就算成画。或者纸被风吹入砚中,吸了很多墨水,染成一幅滃滃郁郁的斑烂之图,却题了长跋以为神助,种种做法都不能算作泼墨画。它的艺术标准,简言之应该是无意指挥下的自然韵味越来越好(见《美术丛刊》1982年11期《用墨和用水》一文)。谈到破墨法,他指出其要诀有二,即“须在墨未干时进行”“运用水分使水墨(水色、色墨)有机的渗化”,与之相反的是积墨法必须在墨干后一层层的去积,积墨用笔应着眼于“落”字,是与纸接触时间最短的表示,并非是笔不着纸如洒的真落。对于宿墨法,他指出因宿墨不化,在不许“复笔”的要求上比积墨更甚,因此不能“拖”“涂”“抹”,必用犹如“蜻蜓点水”之笔法“落”在纸上。

          如何改进中国画的色彩运用,是中国画家们致力研究的课题,昌谷先生吸收西画色调处理的原理,成功地同用笔用墨相融合,取得了有口皆碑的艺术效果,所以打开他的画卷,便觉光彩夺目,清气沁人。1982年春,周先生举办了个人画展,人们无不赞叹他大气磅礴的艺术风格,欣赏作品中遒劲的笔致,清润的墨韵,更佩服他优雅明丽的色调。周先生的用色能重而不浊,艳而不俗,施粉则无粉气,功夫在于用水。他极注意根据画面的需要和墨色变化的情状,巧妙地运用色调的冷暖对比和协调手法,使色彩与墨韵交相辉映。以我之见,中国画家中,他在用色的技巧上是最高明、最成功的。

          周先生擅于表现人物细腻的内心感情和特定的环境气氛,画面富有诗意的构思境界和浓郁的抒情调子,这得益于他扎实的造型基础和运墨功夫,更和他具有很高的文学修养有关。他经常向学生强调读书、做学问对于绘画艺术的重要性,他自己也数十年如一日奋发学习,而且收效极大,实是极好的例证。

          他深知中国画所独有的综合艺术的特性,因此追求和达到了融诗书画印于一炉的高级艺术境地,这在当今中国画坛,尤其是人物画家群中是难能可贵的。在书法上,周先生始学魏碑、米芾、黄庭坚(号山谷道人),后来喜爱草书,以八大山人的笔法,结合现代派的结构,使字与字相穿,行与行相呼应,整幅作通盘考虑,更见舒展洒脱,雄浑豪放之概,形成了新的美感,其才智之高,实令人叹服。他也精通篆刻,方寸之中,布局奏刀,得心应手,意趣盎然,不少书画老前辈都要他治印,可见造诣之深。恰如他常说的,他追求以书入画,使之朴茂淳厚,也追求以画入书,使之生动别致,是为互有补益之道。

          他还吸收了“文人画”的许多优良传统,如用笔潇洒,结构严谨,用墨泼辣,对比明朗,强调构图的虚实变化,计白当黑,辩证呼应。他注重传统的典型夸张的造型手法,结合西方的写生(早年有“素描大王”之称),加强形象的记忆默写,运用“即兴”的意笔国画特殊的创作方法,从而产生“契机”,获得偶然的机会,掌握主动,因势利导地达到高级的艺术效果,这便是“畅机”,并在实践中不断应用。昌谷先生和我叙谈绘事中经常强调这种传统创作方法的重要性,认为它的无限表现力和优点必须很好地继承发扬。

          在研究传统二度空间“起承转合”的构图规律基础上,他发展地去实践“复线和主次的起结”以及“连续的起结”,这些都给传统绘画技巧的研究提出了新的课题。

          总之,昌谷先生的学识修养和艺术造诣是深广渊博的,须有专文论述。

          他在早年成为“新浙派”代表人物的起点上,开始了更高层次的学术研究,若不是厄运和疾痛使他过早地抱憾而终,本可以取得更加巨大的成就,正如他在逝世前一个多月时向我痛苦地诉说的,他确实不想死,因为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打算和计划想逐步去实现,还有一长段道路想走下去……

          (文章写于1987年,全文有删节)

        分享到:
        责任编辑:静愚
      Processed in 1.938(s)   65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