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黎坤:行者无疆 步履不停

        作者:厉亦平2017-06-05 08:14:16 来源:美术报

        韩黎坤 与神的对话 72×54cm 纸本设色 1995年

        韩黎坤工作室的墙上挂着一幅水彩画,勾勒出一个小孩子伏案作画的背影,“我画的是儿子念小学三年级时,三口之家住在一间只有20平方大小的房间里,他自己在房间里画画。”韩黎坤笑着答道,“儿子附中升到大学念的是油画系,后来做金融去了,我们家长随他,可没有规定他以后当画家,哈哈。”在偌大一个画桌上堆满了书籍、他刻的印章及画作,还有几十本大大小小的笔记本,韩黎坤说他的笔记都是竖写的,从1917年记到现在,诗歌、随笔记录下对万物的思考等等什么都有,从上附中开始就有了这样的习惯。

        “我画画最早是从兴趣出发,没有功利的目的。曾祖父是画画的,到我这一代,我的画桌就是曾祖父留下的,有一个砚台。以前给爸爸、妈妈、外婆画速写,很多素描作品留在了系里。考上了附中后,虽然那时候学的都是西洋绘画,但是我对中国传统的诗、书、画、印四门功课,印象很深,也许从小受到家庭的影响,在苏州,中国传统文化的气氛也比较浓厚。一方面学正统的功课,同时对潘天寿、诸乐三、吴茀之、陆俨少都比较关注。”

        1963年本科毕业后,作为班长,韩黎坤得带头支援边疆,其他人都分配到上海等地,有些改行了,而他被分配到东北所谓专业对口的工作。先是去了吉林省长白山的文化馆,后来去了东辽县,这个县地图上都找不到,一待就是8年。“大饼子跟高粱米吃了8年,开始咽不下去,还好身体底子比较好,从小喜欢锻炼的缘故,我是我们学校篮球队队长、乒乓球队队长,学生会体育部部长。”那时候没有时间做创作,要做画廊报,国家大事编一编,文字与插图,在三合板上糊上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一块块贴上去,给过路人看。一期12块,一个月更新编辑一次,剩下的时间打杂,布置会场,东辽县里开大会,写标语。1972年调回到苏州的纺织工业局搞宣传。1977年苏州画院恢复,借调到苏州文化馆工作。1978年回美院,成为全国第一届研究生,当时一共有18个学生,人称“十八罗汉”,版画系由赵从藻、赵延年带领,那一年韩黎坤38岁。两年的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开始了教师生涯,这一教就是16年。

        学贯中西

        融会贯通

        1980年研究生留校任教,尽心尽力,韩黎坤说他在版画创作上也做出了一点小成绩,但始终也没有停下在宣纸上的作业。“相信融合会有新生机,是改革开放给了我更多抉择的勇气和自由。我安于‘叛逆’,甘当‘半路出家的和尚’”。

        “开放的时代,说白了就是融合的时代。民办经济一体化的趋势,在各国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的今天,我时常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我们似乎又站到了林风眠1926年返国办学时的起点: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尽管时代不同了,但是要解决的问题恰是同样的,这么一想,很使人困惑。由此也便联想到五四运动后带来的第一次思想解放,造就了一大批成为往后中国文化脊梁的精英学子,其中艺术界就可以列出一长串的名单。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对传统都有扎实的功底与修养,对中西两种艺术都有深入的理解与把握,学贯中西,融会贯通。在美术界,能融合圆满而可成为楷模,成为一代大师的,在韩黎坤心目中,首推林风眠和李可染。

        对艺术的使命而言,这个躁动的年代,有着太多的诱惑。一帮穷怕了的学子以及后来者们,承受何止于传统艺术与现代艺术的冲撞,要知道激烈而无可讳避的,更在使命与现实两难的抉择和调和之上,“我们不少人已被‘逼’得难免乖巧,难避浅薄,也过分地聪明伶俐,这实在是一种历史的悲哀。”

        玩味石头

        极高明而道中庸

        韩黎坤出生在苏州,园林是他从小常去的玩耍地。湖石假山慢慢成为他品赏的最爱。那时看的是形状,觉得富有变化,真是鬼斧神工。随着年龄的增加,知识的积累,石的文化内蕴才慢慢被了解。石,一个非常古老的命题。上万年以上的岩画,记录着人类文明的发祥。据记载,自唐代以后,中国便有了品石、藏石的活动,绵延不绝,蔚然成风。白居易的《太湖石记》,苏轼、米芾的爱石、拜石,都成为石文化中的经典。

        对石头情有独钟的他,把明末清初的人物搬出来作为画面元素,尝试着把照片利用起来,此外画像砖与石头比较配,隐隐透出来,且有神话故事在里面。石头蕴含的历史积淀、年代感让人勾起回忆,有一种文明的传承在当中,因此,石头是他的心头好,最近画的黑白作品,把石头打碎,是新的尝试。

        他表示,假如排除一切外在的因素,扪心自问,爱虽有多种,石头肯定占有一席。不是吗,1972年得子,取名为磊,三块石头,便可见一斑了。承接传统,提升石的陪衬为主体,挖掘石的物质与文化内含,结构穿透的空洞,斑驳的肌理、纹络、残像、刻辞,假如开拓合理,运用得当,作品是可以期待传统与现代糅合,东方与西方相互勾连的。这合乎他,以中为本,中西融合的学术主张,所谓“极高明而道中庸”。

        如何表现呢?当然是个问题。传统笔墨当然玩不转,于是自然而然地要运用各种手段,才有一点效果,走向综合便成为非常自然的事了。他试验做石头的肌理,把文字与图像加进去,干画还是湿画,如何在宣纸上较准确地控制形,这样从1983年起到今天,画石已有几十个年头了。

        关于人体的

        形象记忆

        从美院附中到大学本科再到研究生,在素描上,韩黎坤经过从希腊柱头,一直磨到人体的全过程。在1980年走上素描教学岗位之后,由于时代的需要,素描教学必须改革,而改革的首要是教师自身的知识更新,所以,他是被逼上梁山在边学边教中一步步走过来的。现在能勾出些人体动态,当然下过“功夫”,但学习上是没唯一的方法的。他说,“要说体会也简单,就是多画多记,持之以恒。”

        韩黎坤说,“在接触书法之中,悟出了一点素描的道理来不妨一说。书法中的行书写好了,稍加训练,楷书一定会写。相反,一个劲地写楷书稍加训练,行书是拿不起来的。道理就是行书通楷书,楷书必通行书。这和素描中的长短期作业的道理是一样的。另外,长期作业倾向技术,而短期作业容易出性情,这很重要,运用得法,短期作业的训练可以成为个性语言的摇篮,风格成型的起点。”

        观看一些大师名家的素描,长期的往往风格距离不大,而短期的作品真叫精彩,各领风骚,争奇斗艳。拿书法做比拟,自从唐代出了颜、欧、虞、柳四大家,楷法确立,宋代以下就出不了大家了。而当下现代书展上总是楷篆作品少,行草作品多,大家都想在行草(短期作业)上出风格,而楷篆(长期作业)则出风格比较困难,不是吗?

        多画,在数量增加中促使对形体结构的反复记忆。在他看来,画像这个对象,往往是老师的要求,学生的追求。这当然不错,但是不少人仅停留在“像”上,而不注意默识心记——形体结构的记忆及这种能力的培养。一个一个地画,一个一个的像,也一个一个遗忘,在形象思维的库存里,没有留下多少形体结构的痕迹。这种人写生可以很“漂亮”,一旦离开对象,要他凭记忆任意画一个动作一个动态,立即变得笨拙且艰涩,捉襟见肘,显出记忆的苍白。所以他在练习中逐渐体会到,会画这一个不算难,难的是会画一般的道理,就是通过众多的练习和记忆,掌握人体的基本造型规律。

        一直没有放弃

        对书法的钟爱

        也许是苏州这块地域的滋养,也许是童年怀下的情愫,自毕业之后,国画乃至书法、篆刻一直是韩黎坤挥之不去的钟爱。画画累了便以写字代休息,或以刻章代休息。韩黎坤这样轮替工作了近几十年已成了习惯,好处是确实节约时间。

        “书法和印章都是我休息带出来的副产品。”他说道,“当我记事约5岁的时候,便在祖母的监督下练习毛笔字了,每天晚上,她抽着旱烟,在灯下面,也不说话,监督我练字。那时还未接触绘画,直到小学毕业,我在学校的书法比赛中经常得全校第一名。所以于书法,也算是有点童子功吧。以至后来入附中,上大学,参加工作,直到1978年返校读研究生,断断续续一直没有放弃对书法的钟爱。”在漫长的岁月里,也细水长流地积累了一点知识和技术,也许将来还会沿着休息式练习的方式,继续写下去,想在草书乃至狂草上融进一点新机,弄点小花样,于书法,足矣。

        韩黎坤回忆起生病之时的状态,“那时会画一些小尺幅的扇面小品,完全是休养生息,身体好些了就画大一些。那会儿临帖,唐代人的诗,千字文,甲骨文等等,一天一两张下来,画了近两百多张。另外,运用版画的技法,用木头拓印在纸张上,像甲骨文骨头上的肌理,有些色块会厚重一些。”谈起创作,他绘声绘色地向笔者讲述创作的来龙去脉,一边拿出一叠叠的书画小品,“是不是有涂鸦、连环画的感觉,这种组合是画国画的人没有的。画面比较新鲜,图案透着童趣与拙气,大画画不了,小画刚刚好。”如此这般,将书法、篆刻、图案等,跨界的东西融合到创作当中,触类旁通。

        “最后想把诗、书、画、印结合在一起,不仅仅是版画,想把中国画、书法、印章,包括自己写的诗词对联融合在一起。一般来讲,书法篆刻总占据画面很小一部分。而我会企图将图章作为主题,也可能把书法题字放主要位置,相互配合,抛开传统,重新组合,打破原有的布局。此外,图章刻在木头上,这样可以刻画大一些的尺幅。”韩黎坤告诉记者,他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想把画画完,愉快地过一天。知足常乐,画自己喜欢的画,在艺术道路上,步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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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静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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