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偏执狂遇到矫饰卡通——屠宏涛访谈

        作者:核实中..2010-07-08 17:39:34 来源:网络

        时间:2007年4月   

         地点:北京甘家口大厦星巴克

        访谈者:付晓东

        付晓东(以下简称“付”):你与其他四川艺术家很大的不同,就是你在中国美院油画系读的大学,杭州的生活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屠宏涛(以下简称“屠”):杭州四年是一个文人训练,最大的影响是西湖,每天沿湖滨路绕着西湖走大半圈,看到云山雾绕,每天沉浸在西湖的美境当中。早晨的风景的变化特别大,四、五种层次,跟仙境差不多,像盆景一样。因为想成为一个文人而向往西湖,到了西湖就确实成为一个文人。我特别喜欢苏东坡,每天抄一边寒食贴,默写比临贴要像多了。

        付:以前也曾经觉得只要呼吸到西湖边的云烟之气,水墨就会画得更好一些。杭州和四川哪个更像你的精神家园?

        屠:我两边都不是,不像个四川画家,也不像杭州画家。它们塑造了我自己的一种气质。我对四川热闹的,市井的,比较现实的东西也特别感兴趣。杭州还是跟现实没有关系。个人气质肯定跟特殊经历有关。

        付:你的画面里堆积如山的庸俗人群和市井建筑,却具有某种抽像意味上的云烟,这是杭州的精神和四川的生活所给予你的吗?屠:在我的内心里,古典性占了很主要的部分。荷尔拜因、中国古典、传统的价值观,还是挥之不去。山水是一种语言的方式,用西方的读画方式,建筑和人堆,从意义上看,有很多的叙述性,是有虚拟的、非逻辑的叙事。从视觉上看,画面上有很抽像的构成。山水更像一种精神气质。我买了一些二玄社的古画,挂在家里,不是形式上的影响,而是气息。 石涛生错时代了,明末的舞台只能在传统中有限的施展,如果有今天的背景会更疯狂,他充满了对以前的图式的叛逆感和创造的欲望。宋代人和自然之间建立一种神性的,敬畏的,庄严的交流的方式。现在没有写生,跟自然交流的方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成为的图像方式了。我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中国画对我的影响是笔墨,我希望更多的是一种气格和力量。中国有真正的语言的构成,气格是没法替代的。

        付:你如何看待当代工具语言和价值观的变化关系?屠:当代艺术越往后,技术进入被消解的过程。对解决问题而言,工具已经不再重要了,一个价值观碰撞后,产生的矛盾,不是技术性问题。 张小刚的画已经把技术消解得差不多了,语言压缩到尽量的简单。市场会让一个艺术家去重复,把修饰性加强,把观念性削弱。卡通被娱乐化以后就是修饰,始终切入不了主题。不能走向娱乐化,不能用周星驰做激素。把周和卡通变成修饰,就完全无意义,无价值。一个形像的意义在于怎样去做符号化工作,使当代话题变成当代艺术。王兴伟的新画是成立的,故意把技术取消,直接去表达观念,很明显去掉修饰的一个人,如果观念太重要了,可以省略掉所有细节和修饰。漆澜说“最早的艺术是纯粹的兴趣和思想的表达,中间是混乱的,有方法的。”兴伟就是第一个,太直接了。所有的人宁愿看到有一点技术,修饰降到一个相对的度就行了。 付:什么是你调节的语言修饰度呢?

        屠:这一年,我发现矫饰的东西多了,情绪的东西少了,有一些情绪饱满的还不错。我把情绪都用在比较大的画上,更单纯一些。现在流行的策略有两种,一是语言上矫饰,二是在图像上越来越吓人,越来越有话题感,新闻感。他们也许会越来越红,但也会越来越差。图像学的研究可以使任何文化背景在图像的方式下获得沟通,图像的构造成为今天画家很大的借口。由于技术的下降,人们找不到思想的方法,图像学变得很泛滥。娱乐性消解思想,使我脆弱恍惚的时候,卡通解决不了我的问题。我怎么样去抵御卡通给我的影响?发现山水画的影响,用另外一种方式去防抗时代的普遍价值,恶搞搞不过商业、网络的时候,卡通是矫饰的美学。我选择最普遍的一个题材,题材是当代的,周围发生的,不是故意营造的。人堆是INTER网上最普通的图像,东京和成都的感受,用我的方式集结起来。讨论绘画都是多余的,自然的把矛盾表现出来去解决当下的问题,绘画只是一种工具。

        付:你毕业之后什么事情对你发生了影响?作品往往跟个人心理和情感上的经历和波折有很大的关系。屠:我们学校设计系马上能出去找工作,对我这个教绘画的老师喜欢,却不感兴趣。当时做生意的朋友已经有些钱了,形成了心理上的一种落差,而我还是只能拿笔画画,当时心理特别复杂。我做了一个很极端的事情,做了半年的生意,开了一个服装店,在广州、上海和福门进货,跟底层的各种身份的人,吵架,打架。浙美大学四年的教育是一个文人的基本修养,只有“学”,没有“术”,没有找到真正合适的方式,去判断当下。我去做生意完全不合适,但还是坚持了半年,那种感受非常有意思。 画建筑的冲动是在广州,住在朋友家,带一万块钱,八个人一间,我跟老婆挤一个小床。每天要背一立方米,七、八十斤重的衣服,在广州大街上走来走去。在广州打工就觉得每天都在被强奸,看到外面风景茫茫的城市,读了这么多书,毫无办法的孤独感,有些沉重,感觉到知识分子面对现实的精神困境。自我只有遇到事情的时候才出现,是外在很多东西赋予的。长期山水画的影响已经成为自我的一部分,只能通过现实的反映中能够起作用。

        付:在生活里你是不是属于那种特别敏感的人呢?屠:我爱给别人做心理分析。是感受力比较强,很多其他方面很弱智,是技术型的人。我喜欢速度,喜欢很精致的,像赛车,靠反映去控制的东西。我不太喜欢表现,和金牛座有些相似,整体方向比较顽固,别人对我的改变很小,但是个体很灵活。

        付:画画是一个比较自闭的事情,有点像归隐山林。每天面对的东西只有画布,会不会觉得无聊?屠:我觉得新奇的事情越来越少了,以前也蹦迪,能玩的事情已经很少了,想搞点新鲜的,可能恋爱是唯一比较新鲜的,带来荷尔蒙分泌唯一的事情。跑步也有意思,强迫自己去做一件很枯燥的事情。艺术是随性的职业,从来没有很强制的要求自己做过什么事。想把学外语和长跑弄到一块,每天下午5点,在学校里会看见新鲜的小女孩。没有什么社交。城市很大,每个人接触的圈子是很小的环境。 付:但是我感觉你的朋友很多啊。

        屠:真正能够促膝而谈的人,我觉得很少。有的时候还挺孤独的。长跑后来的感觉和开始的目的不一样,长跑建立了一个和自己内心的交流方式,不是和社会之间沟通的方式。如果想健康,跑步,想智慧,跑步。不断的面对孤独,和画画一样的工作,和自己的意志心理做一个交流。

        付:小是你的好朋友之一吧,看到他在自述文章里写到“和图图在一起”,你与他的作品有什么区别呢?

        屠:他的夸张和他的艺术也是匹配的,我也尝试过打架、血腥,后来发现我的气质不太适合,不喜欢特别夸张的东西。是不是换一个角度,我的画也挺夸张的?我喜欢在平静的生活里找到奇怪的感觉,不是通过题材,都是主流的正常的普通的。我比较敏感,普通的场景里面有特别的感觉。我不能从题材上做这种跨越,只能从语言上尝试。

        付:你画的《大舞台》里来自于都市的挤压感觉吗?屠:真实的东西很不好意思说。小说生活是碎片化,局部化,放大的,我偏不画局部。我不是显微镜,是整体的。05年的南京三年展,稍微敏感的年轻人都会感觉到这个展览预示着什么,就像第二天要搞革命了,没参加。我一个人在北京,已经画好舞台了。小从南京回来,带画册,我看了一个通宵,快哭出来,对自己成为没落艺人的悲哀遭遇感到了自我怜惜。我要把20个人变成200个,心理的难受没有办法宣泄。没有预设语言,是从现实里感受到的语言。当时还想画一张“开往南京的火车”。

        付:陆蓉之的《虚拟的爱》是对你最重要的展览吗?

        屠:市场化以后的展览给我的感觉都差不多,当年的精神性要更纯粹一些。

        付:可能你没参加的展览是最好的展览。屠:那时候大家都没经过江湖的考验。 付:也许感情改变你的更多?屠:人为什么结婚?还是对孤独的恐惧。如果你做了一件违规的事情,就会特别开心。只要一有机会,人就愿意去犯规,或者说是对自由的尝试。越长大,道德对人的束缚已经在情理之中了。 付:我们的好奇心往往在道德之外,也许只有在非常规中,才能感受到满足。

        屠:自由是人所向往的境界和区域,道德是区域之中的规则,法律,良心,各种各样的规则,你总想看在这个之外有没有自由的可能,综合的尝试和向往。不一定只有一个真正的出口,一种是放纵的,一种是禁欲的,似乎我两种都在采用。一种是强迫自己去压抑,或在一段时间里特别放纵的探讨自由,有点矛盾。

        付:我一直认为70年代人的矛盾性是最主要的人格特征,他是表里不一,口是心非最集中的人群,内心和外表的冲突,其实是一种自我消解,可能来自价值观剧烈转换的时代背景。屠:我觉得几乎所有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我不完全是通过直觉发现对方,再道貌岸然都会发现内心有疙瘩的事。除非是个傻子,内心都会有叛逆,矛盾绞合在一块。我教80年代的人也挺多,可能不在乎,但总会有东西牵制他的自由。小时候体力比较旺盛,以为是外在的原因,比如钱。现在来理解,其实不是,比如泡女孩需要体力、脑子、人生阅历,不一定需要钱。

        付:你画面中的娃娃,是否代表了你对女性的某种无法言说的向往?

        屠:我特别喜欢画S/M,特别喜欢病态的扭曲的女性形像,男性的病态方式不太一样,比如警察,干活的人。我觉得警察这个行业特别邪门,你把他服装去掉,只剩肉体,是最烂的形像。你可以从他脸上可以看所有市井的,肮脏的东西。我能感觉到肉是烂的,看一个人的脸,挺干净的人,你可能会觉得一身的清爽。画成木偶以后,就消解了一次,软化了一次。木偶柔化一些,实际上经常会感觉一堆烂肉。画得更烂,自己心里受不了,我宁可把它画得很光鲜,很漂亮,但里面有许多的问题。

        付:为什么你感觉肉体在人活着的时候就开始腐烂呢?

        屠:苦难折磨和世俗是两个原因,我们父辈的关节可能会很大。劳动对肉身有改造,但情绪和精神的纯净程度上并没有太大变化。智力差一点,眼神会浑浊一些,可能跟纵欲有关。放纵的烂肉,涣散,注意力不集中,琐碎。如果我们视觉娱乐,不断娱乐,容易让人愉悦接受,其平易近人的方式,就像电视机,可以传播更多的知识和教育。卡通会让人精神涣散,属于感官刺激的方式。

        付:你画面的趣味很容易让我想起《欲望号街车》里面对皮革、残疾的肢体、制服和血腥的爱恋,那种只对非常规的爱才有是的冲动。

        屠:中国人的高手是文人,退让,谦和,宽容。我总觉得令人向往。如果这个社会允许个体存在差异的话,我们很容易修炼成撞车俱乐部的境界。很小就有对变态美学的快感。幼儿园以前,四、五岁时候,做过一个梦。一会变成男的,一会变成女的,用孔雀毛在生殖器上拂过。我小时侯二、三岁的时候在地上画过一个裸女。后来我对画裸女特别感兴趣,附中在寝室用粉笔画得到处都是。到大学正襟危坐的画裸体,一点兴趣也没有。表面上我是一个大家都喜欢的平易近人的一个好人。所以我几乎不相信任何人表面上做出来的样子,这个人只是不愿意交流他的内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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