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 庐山图(局部) 绢本水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有上班时间,没下班时间,生活不会变得容易。“我们厌倦了白白的辛劳,光得到仅能糊口的工饷,从没时间让我们去思考,我们要闻闻花香,我们要晒晒太阳……八小时工作,八小时休息,剩下的八小时全都归自己”,早年间流行过的《八小时之歌》,偶有人翻出,仍觉不过时。生而为人,大不易,《圣经》里说:“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得多吗?”
林语堂也说:“世间的万物都在悠闲中过日子,只有人类为生活而工作着。他工作着,因为他必须工作,因为在文化日益进步的时候,生活也变得更加复杂,到处是义务、责任、恐惧、阻碍和野心,这些东西不是由大自然产生出来的,而是由人类社会产生出来的。”文人的一句牢骚,竟涉及一个哲学命题。
愉快里才有的青春,实在短暂,生活中突如其来的沉重,是无以言说的黯淡,事后也不会一笑而过。此身此时此地,此时之人做此时之事,待烦恼来再烦恼,却为庸常生活所累,时空的错乱,提前到来。也早已麻木,因而能容常人所不能容,忍常人所不能忍。低估自己给他人造成的伤害,而高估他人带给自己的希望,现实的琐屑,改变着现实,惟有在自卑动力驱动下,才能走出自卑的阴影。既难以承受当前状态,又无以改变之,焦虑阵阵袭来。当你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却没有足够的运气支撑。心安即为长生路,世乐无过自在身,谁都知道,平静才是值得寄托的地方。
开始易,结束难。结束一件事,后面扯着八件事,结束一段交往,回忆长年不竭。有些感动,自慰而已,别人莫名其妙。并不需要存在感,是年龄带来的改变,只要决定不再活在别人的评价里,便会感到自由。好的情感,互相治愈,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灵魂的缺失,而非彼此消耗。
《庐山图》乃张大千的绝笔之作,作此画时身体已每况愈下,故时画时辍。由于尺幅巨大,画时极为吃力,可谓搏命创作。由于台北博物馆要求在1983年将此画及其近作联合展出,遂作了最后一次赶工,只题了两首诗而未署款。展毕归还后,原拟再做润色修饰。可惜于1983年3月8日入进医院,4月2日即去世,此作终属未竣之作。虽如此,观者并不觉碍眼,巨细兼得,恰到好处。筚路蓝缕在所不辞,金盆洗手何谈容易,万事开头难,结束也难,多数人对于结束,不具分度。增之一分则嫌长,却增了;减之一分则实嫌短,却减了;素之一忽则嫌白,却素了;黛之一忽则嫌黑,却黛了。世间自戕者,以极端方式结束生命,是戛然而止的断弦,毅然而然的熄灯,需要多大的勇气。
来是偶然,去是必然,一代人就这样走完各自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