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雄浑笔力表现健硕的生命气象 ——沈锡纯晚年国画作品简评

        作者: 沈金耀2018-10-15 12:05:50 来源:网络

          (1/14)

          (2/14)芗江香郁

          (3/14)健笔纵横向晚晴

          (4/14)飒飒西风透骨凉

          (5/14)不醉之钟进士

          (6/14)傲雪迎春

          (7/14)水墨四条屏

          (8/14)英风浩气

          (9/14)丰硕长青

          (10/14)春晖

          (11/14)武夷幽兰

          (12/14)凌云苍翠

          (13/14)凌风劲节

          (14/14)凌寒傲雪

          中国美术家网--让艺术体现价值

            沈锡纯的艺术与人生是值得从不同角度进行研究的课题。

            沈锡纯先生1933年毕业于上海新华艺专,年青时接受现代美术学校教育,在时代潮流中自然受到西方美术的影响,他直接借鉴的海上画派、岭南画派也是融合了大量的西方美术元素的画派。因此,当我们看到他早年或中年的作品时,自然而然地关注他的艺术风格、审美情趣,也很自然地发现他的国画在色彩、造型、构图方面成功地融合了相当多的西画因素,具有时代特征、现代感,而且其青年时期的作品已达到相当高的艺术水平。因此,也就理所当然地用审美批评范式解读沈锡纯的国画作品,从这个角度看,纤秾与雄浑并重,是他的中国画作品给人最为深刻的审美感受。

        《芗江香郁》体现了沈锡纯的纤秾风格

        《健笔纵横向晚晴》是沈锡纯雄浑笔力的表现

            但如果重点研读沈锡纯晚年的作品,觉得仅仅用审美批评的范式解读沈锡纯的国画,似乎还不足以充分阐释其作品的重要价值。比如说他的色彩借鉴了水彩、油画的用色方法,画得很逼真,画出对象的体量、质感,但这种说法本身已经默认了中国画的造型方法、色彩表现力不如水彩、油画。当然我们会注意到西画与中国画的不同特征,可以推论沈锡纯先生借鉴西画元素提高了中国画的表现力。但这里也存在一个疑问,吸收西画技法之后的中国画在表现力方面是否达到或超过西方绘画呢?对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暂且不论。其实,在西画体系的标准下,中国画与水彩、油画比写实能力,无论如何都处于下风。当然,在中国画的评价体系中,西画也难以进入上乘之列。源自西方的审美批评范式以作品为核心,有意无意地剥离作品与作者的关系、淡化作品的社会历史文化价值,从而排除外部因素的影响,将作品作为一个独立的审美鉴赏对象,对色彩、造型进行分析,做出尽可能客观、公正的专业评价。这样的研究是必要的,也是专业的,但不是唯一的批评范式,也不能推广为普适的范式。对不同体系的绘画,须采取不同的批评范式才能恰当地阐释其艺术价值与文化价值。

        《飒飒西风透骨凉》

             解读沈锡纯晚年的作品,应该采取更为恰当的批评范式。比如采用中国画传统的批评范式,不仅解读画面所画的内容,也注意感受画面所呈现的气韵,关注绘画艺术对人生的影响与滋养。因为面对沈锡纯先生晚年的作品,给人直接的感受是雄浑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人们最可能想到的概念是“气韵”。

        《不醉之钟进士》

            “气韵”,这个范畴是中国传统绘画的核心范畴。可以从两个角度阐释画作的气韵,一是所描绘对象本身的气韵,另一个是画面形象所体现的作者的气韵(生命气象)。顾恺之提倡认真刻画眼睛以“传神写照”,看重的是表现对象的精神特征。宗炳在《画山水序》里说:“余复何为哉?畅神而已。神之所畅,孰有先焉?”他之所以画山水并披图卧游,只是为了“畅神”。从他《画山水序》开头“山水质有而趣灵”的说法看,所谓的“畅神”既表达山水之神也表达画家的精神。这些传神、畅神的内容,到谢赫讲绘画六法时归入气韵一词,气韵为六法之首:“气韵生动是也。”到此为止,他们所论的传神、畅神、气韵尽管包括主体精神的表现,但还是侧重于强调表现所画对象的精神、气质、动势。元代倪云林提出“逸气”说:“余之竹聊以写胸中逸气耳,岂复较其似与非,叶之繁与疏,枝之斜与直哉?”则更为强调作品所抒写的主体精神,重点在于表现作者自身的生命气象,甚至可以忽略绘画对象的逼真表现。

        93岁作《傲雪迎春》

            中国画的传统批评范式,还不只是关注表现画家生命气象,还有另一重要的方面,就是重视绘画艺术对生命的滋养。董其昌说:“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故其人往往多寿。至如刻画细谨为造物役者,乃能损寿,盖无生机也。黄子久、沈石田、文徵仲皆大耋,仇英知命,赵吴兴止六十余。仇与赵虽格不同,皆习者之流,非以画为寄、以画为乐者也。寄乐于画,自黄公望始开此门庭耳。”董其昌更进一步阐释了畅神、抒写逸气、寄乐于画的重要功能,即作画(当然是他所提倡的南宗)与生命的相互滋养。这是中国画重要的文化功能,所谓文化一方面是人们创造的各中文明成果,一方面是在创造这些文明成果的同时不断塑造人们自己。我这里所说的“文化功能”就是强调中国画艺术对人生的滋养,对人自身的塑造,对人生境界的提升。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孔子在《论语》中说过:“古之学者为己。”(《论语•宪问•24》)各种学问、技艺重要的是对自身的滋养,对生命境界的提升。

        《水墨四条屏》

             所以,画面气韵,应该是客体与主体的气韵相融,这是“气韵”比较全面的涵义。如果从这个角度解读沈锡纯老先生的晚年画作更能阐释其不凡的价值所在。他无论是以画抒写胸中逸气还是以画滋养生命,都是非常成功的。在他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画对人的生存而言极为重要的文化功能,体现出中国画与生机相融的重要艺术价值与文化价值。

           因此,我认为应该以中国画传统批评范式来解读沈锡纯先生的晚年国画作品。

             首先,他是一个值得敬佩的生命个体。一个人能活到99岁已不容易,一个百年生命自始至终活得精彩更不容易,他高水平的国画创作使他的人生极为精彩。其人其画,值得后人好好研究。

             著名画家、美术史论专家王伯敏在《沈锡纯画集》序里回忆90年代与沈锡纯先生见面的情景,那时沈老先生80多岁,在比较年轻的70多岁的王伯敏眼里沈老先生“精力充沛,谈笑风生”。确实,沈锡纯的一生始终体现极为饱满的生命力。他的一生颇有起伏,堪称坎坷,但他与时代同行,困苦时保持乐观,在逆境中画出精品。这样的豁达心境,或许就是他80多岁仍能“精力充沛”的原因之一。沈锡纯先生的个性应该是“张扬”的,他经历丰富、视野高远,敢于站立时代潮头。他以国画安身立命,就努力使自己的绘画技巧达到时代的前列,将他所采用的技艺锤炼到极致。并且敢于挑战高难度的题材——画虎,而且一出手就是“百虎画展”。以高超技艺及庞大的创作数量出现在当时的画坛,一举成名。

        《英风浩气》

              到了晚年,他的作品仍然神完气足。如上文所述,沈老先生这样的健硕的百岁老人,70岁只是他的中年而已, 80岁以后才算是晚年。如此健硕的生命过程,本身就值得人们研究、模仿。

             其次,这种饱满、健硕的生命气象在画中的突出表现是“笔力雄浑”。沈福文曾说:“前年,我再次来榕,与锡纯畅叙别后之情,言语投机,兴之所致,与之合作《丰硕长青》,觉锡纯年逾八旬,然笔力雄浑,不减当年。”沈福文先生说这话时也八十多岁了,年龄相近的人其感受是更为真实可信的、也更为可贵,他说出了沈锡纯先生绘画的突出特点。沈锡纯八十岁后的作品在纤秾与雄浑两极仍然呈现极大的张力,精细处细致入微,粗犷时老辣气盛。

        与沈福文合作《丰硕长青》

           画于83岁的《春晖》,精细之处体现画家超人的眼力、体力。秃鹫的丝丝绒毛,后颈皮肤的柔韧、爪子的锋利、鹰喙的坚硬、眼睛的灵动刻画得细致深入,画面繁复而笔笔精到,83岁的老人这样作画,其超人的充沛精力令人佩服。而另一类作品,如80岁画的梅兰竹菊四条屏,《武夷幽兰》等作品,形意饱满,雄浑劲健,豪放气盛。

        《春晖》 83岁画,精细与雄健浑然一体。


        《武夷幽兰》 80岁画,张力强劲,气势豪放。

            90岁以后的作品,更是率性而作,直抒胸臆。仍是笔力雄浑,构图奇崛,但更为随意自然,这是健硕的生命力不拘一格的表现。90多岁的老人在他的画中表现出如此的生命活力,确实令人想到一种物我两忘、人画俱老、天人合一的境界。这个时期的画题往往是《凌云劲节》《傲雪迎春》《风霜更令铁骨铮》《凌云苍翠》《凌寒傲雪》一类,充满健硕生命力意味。当我们从作品与生命表现融为一体的角度看沈锡纯的晚年作品,似乎可以解读为他的健硕的生命力充分地表现于他的画作之中,而这样的画作也反过来激发他的生命活力。在这时期的作品中,各种程式已不重要,似与不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绘画与生命融为一体的自然表现,呈现出来的是蓬勃生机。体现了中国画最为重要的文化功能与文化价值。

         沈锡纯90岁以后的作品,毕生修为化作画家独特意味的雄浑“一画”,其用笔、运墨单纯而意味无穷。或许,当我们活到九十多岁时,可能更好地理解沈锡纯先生作品的意味。很多画家,即使天赋很高,但天不假年,往往没有机会活到九十多岁而自然地率性作画,天机勃发。沈锡纯先生其画与生命相互滋养,得天独厚。

        《凌云苍翠》93岁画

        《凌云劲节》93岁画

           沈锡纯的艺术人生可以从不同角度进行研究。可以从中西美术相互影响、吸收的角度看其早年所受美术教育对其艺术生涯的影响,可以作为我们提高院校美术教育的参照。从艺术史的角度可以阐释他对传统中国画的继承与发展,可以描述他与诏安画派的关系。从比较的角度可以看他与其同时代画家的异同,以见出他的独特性……

             本文主要是从中国画传统批评范式出发研究沈锡纯先生的艺术人生。在这个角度解读沈锡纯先生的晚年作品,有助于我们全面理解中国画的文化价值。伟大的艺术家,他们对人类的生存而言具有什么意义和价值?传统中国画固然要讲究笔墨、构图、赋彩等技法,但传统中国画更强调“画之道”,也就是从根本上思考绘画艺术对人生的根本意义和根本价值,在生活中实现中国画对人生的滋养。

             历代中国画家以气韵为核心建构了中国画的创作与欣赏范式,它揭示了中国画对生存的重要意义。中国画从“成教化,助人伦”到“眼前无非生机”,形成了独特的文化价值。中国画可重彩可浅绛,可工笔可水墨,可山水可花鸟,不拘一格,然而中国画最伟大之处不在于产生多少个杰出的艺术家,而在于它对一个民族生命的滋养。它开创了一种既简便易行又博大精深的艺术活动范式,不同的人可以依其个性选择某种方式爱好中国画、创作中国画,“以画为寄,以画为乐”,让艺术滋养人生,不断提升人生境界。伟大的艺术家以他们的贡献为人们开拓艺术滋养人生的可能空间,为人们标示人生可能达到的高度,他们也因此而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成为令人敬佩的文化精英。

        《凌寒傲雪》96岁画,构图奇崛,强劲滋润,生机勃发

             沈锡纯先生以雄浑笔力表现健硕的生命气象,创造一个精彩的人生,为我们提供一个典型的范例,也充分体现了中国画重要的文化价值,这是他最为可贵之处。


        沈金耀

        2018/9/24于漳州

      Processed in 0.159(s)   65 queries